七七站在那裏,睜大了眼睛。

似乎這並不在七七的預料之內。

“這個魔術有點意思啊。”麵店的老板不知道是在給自己解釋著這個他無法理解的現象,還是想向我們解釋唯恐我們不能理解。

鬼頭則是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我的小臂,同樣癡呆地看著龍五消失的門口。

我很納悶。

為什麼似乎隻有我並沒有感覺奇怪?

為什麼我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分析完畢,‘空間震’,可能人物,資料核對中……無此人物。”七七呆站著,說著話。

忽然她右手的小臂掉了下來。

我一愣,鬼頭一愣,麵店老板也是一愣,七七則是麵無表情地撿起了自己掉下來的小臂,身子晃了兩下。

“鬼頭,我們趕緊去吧,時間不等人,說不定我下午還得來接納小丫頭。”我趕緊起身,在桌上丟了20元,然後跑到七七身邊,摟住她。

剛才看七七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我有點擔心那個魔法對七七的影響不隻這一點,說不定一會兒整個散掉了都有可能。不過現在摟緊了七七,能感覺到七七的身體應該受影響的隻有這一條手臂。

“小武,這位小姐的手……”麵店老板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也難怪,誰見到一個活人的手就這麼“吧嗒”掉下來,一般人也得嚇傻。

“七七自小殘疾,被車子碾斷了手,所以這隻手是一條義肢。想來七七也真是可憐。”我說著半真半假的話。七七的這手確實是假的,也能算是義肢,至於“車子碾”的故事,我得慶幸我由於長時間寫作而鍛煉出來的胡編亂造的能力。我已經準備好無論這位老板怎麼問,我都能編出一個合情合理,但是經不起查證的故事。

“小馬,人家等你呢,還不走啊?”麵店老板催著他,手裏又忙了起來,開始和新的麵團。

“嗯,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跟你走一次吧。”鬼頭斜眼看著在揉麵的麵店老板,那模樣就象是要做賊一般。

“急是你自己說的,你怎麼還不快走?”他一喝,按著桌子跳起,一個大跳,腳踝絆在了一張條凳上,一個踉蹌跌出了店,好似是被人哄出來的惡客一般。

鬼頭也不顧腳上的疼痛,回頭看了一眼,見麵店老板在笑他的滑稽舉動,索性跑了起來。

隻見鬼頭連蹦帶跳,在人行道的燈還沒亮起的情況下,撞了一輛自行車,與兩輛電瓶車擦肩而過,跑過了一個路口。

他扶著馬路對麵的交通指示燈的巨大的鐵柱喘著氣,然後擺出了一副勝利的姿勢。

奇怪的人。

我這麼覺得。“這是20。”

我把錢放在了鍋蓋上。

“唉。小武啊,這20元我就不找了。你這麼好的社會主義青年很少了。”中年人繼續著他的拉麵動作,搖著頭,將20元收進了口袋了。“又被他吃霸王餐了,果然還是得記賬啊。”

我陪著著他的話笑了兩聲,懶得去算到底該付多少錢,小心地扶著七七,向麵店老板點了點頭,慢慢地去追鬼頭。

雖然我個子不高,但是幸好肩膀夠寬,七七能夠大半個身子靠著我。

七七的手裏還拿著那不知道為什麼斷掉的前臂。

“有點厲害。”七七說。

我一愣。

七七,有點不一樣?

這句“有點厲害”看似簡單的一句話,沒有主觀意識的七七應該是說不出來的。

七七又在我的臂彎裏掙紮了兩下,像是很不滿對於自己的束縛。

人偶應該不會掙紮吧?

“本多……小姐?”我想起來了那天,七七的變化。

這……應該不是七七吧?

人行道的燈亮了,喇叭發出了奇怪的叫聲提醒路人們趕路。

“這個人強得離譜。就算是小範圍的空間震也足夠把那家店壓垮了。他居然能控製到隻扭曲了那兩個鍋、壓碎的那幾張桌子、壓斷了我的一條手臂。”“七七”自言自語著,但是還是任由我扶著。“不對,似乎還有什麼……”

“七七”自言自語著,就連聲音都不一樣了。不是那種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了。現在的“七七”,也就是具有本多晴久意識的七七,話語中帶有相當明顯的困惑和不滿的情緒。“這副身體還真是沒用。”

現在的“七七”不是我知道的人偶。我有些不敢和現在的“七七”接觸,準確的說,是不敢和這個叫做本多晴久的東西接觸。

不完全是恐懼之類的感覺,似乎還有一絲厭惡。

我也說不清。

“而且不合理。那個人會空間的魔法一定也會時間的魔法。那種程度的力量,別說王了,中立人也能夠勝任。到底是什麼人呢?再說,這類魔法隻會在血脈傳承,而且是學不來的。”

我扶著七七過馬路,一邊扶著七七,一邊用圍巾裹在她七七的斷臂處作著掩飾。

我聽著“七七”說出口的奇怪的話。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是變成了一整句就完全不明白了。

“小武,我這次恢複是意外,應該是受那個人的魔法的影響,不知道為什麼魔力也恢複了不少。你要告訴小白,我之後失去了機能明白了嗎?不過失去機能可沒辦法偽裝。這有點難辦。”

我們過了馬路,“七七”昂著頭對我命令著。

“那你,我是指‘七七’,有自我修複機能嗎?”我問道。

這樣說話果然感覺很奇怪。

“應該有吧。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人偶!”“七七”說著聽起來似乎是毫無可信度的話,並且憤怒的瞪了我一眼,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滿。尤其是那句“我不是人偶”。

“你想辦法解釋吧。你要扶好我!”“七七”在我的臂彎裏又扭動了兩下,似乎是在找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依靠著我,然後又不動了。

我歎了口氣,扶住驟然完全失去支撐力的七七,自己也差點被壓倒。七七這個人偶,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

鬼頭一腳踩著路邊消防栓的大螺母,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剛剛過了馬路的我們,

“這樣飯錢就兩清了吧。這樣才好算賬嘛。接下來要帶我去哪裏?大概要多少錢才能弄到點情報。”鬼頭湊過來,活動著自己的腳踝,用下巴指了指七七。

“感覺,如何?”他擠眉弄眼地說著。

“感覺你一臉!”我吃力地扶著七七,看鬼頭這副流氓動作和口氣,確實恨不得能一腳踩在他臉上,一時間連和朋友打鬧時說的粗話也說了出來。

鬼頭楞了一下,我也楞了一下。

很久沒有說這種話了。

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說話了。

“你小子有點血性啊,不錯不錯,下次跟我一起去找幾個不長眼的‘放風箏’。”鬼頭笑著拍著我的肩,但是他的笑容驟然又凝固、融化了,似乎頓時有了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大好青年的覺悟。我第一次見識到了男人的臉色也能和梅雨季節一樣,說變天就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