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樹木稀疏,行走方便,鬆樹間的距離很大,大片大片的空地在烈日的暴曬之下。我們從西北方向貫穿全島,離望遠鏡山的肩膀越來越近了,終於,大樹之地到了。
第一棵大樹經過測定,方位不對,第二棵也不對,第三棵高聳在矮樹叢中,像個巨人,樹幹深紅,有小屋那麼大,寬闊的樹陰下可以容得下一個連在此演習。無論是哪個方向,從海上老遠就能看見這棵樹,能作航標了。當然,海盜們不關心這些,他們要找的是這樹陰下的財寶。
剛才還死了般的他們袁現在則個個目光如注袁腳步輕快,頭向前伸袁像狗尋找自認為可口的糞便一樣。嗬,馬上就能鹹魚翻身了,有了財寶,一輩子吃喝不愁,還能擺闊露富地風光一番。西爾弗鼻孔張大,頭頂冒汗,一瘸一拐地一馬當先。
有幾隻蒼蠅可能聞到了西爾弗頭頂上的汗腥味袁嗡嗡地圍著他轉,他像個瘋子似的破口大罵。
他凶狠地拽著拴著我腰的繩子,偶爾回過頭來袁咬著牙瞪我一眼。他已經沒有耐心再掩飾自己袁他就要凶相畢露了。金銀財寶近在咫尺,這就是真理,一切他都拋在了腦後。我確信他一定巴望著挖到寶藏,趁天黑找到“伊斯班約拉號”,然後把每個好人都殺死在島上袁滿載邪惡和金銀揚帆出海,這正是他最初的意願。在這種恐懼的心情下,我有點跟不上他們餓狼撲食般的腳步了。
我不時跌跌撞撞,那時西爾弗就狠呆呆地拽繩子,滿是殺氣地瞪著我。
狄克落在了最後,他念念有詞,一會是咒罵,一會是禱告。他燒得很厲害了,我不免有些擔心。
我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這裏發生過的那一幕慘劇,那個心狠手辣的鐵青著臉的江洋大盜弗林德,在這兒親手殺死了六個人,他的六個夥伴,就像現在這些西爾弗的同夥一樣。
現在這片樹叢中如此安靜,當時想必是激蕩著陣陣慘叫聲。我想我又聽到了那慘叫聲在回響。
我們走到了叢林的邊緣,墨利高聲喊道:
“快點,夥計們,都過來!”
走在前頭的人拚命跑過去,忽然,不到十碼遠,我們就看見他們停了下來。一陣尖叫聲由弱轉強。
西爾弗拄著拐杖,像中了邪似的飛奔上前。
緊跟著,他和我都停下來,發了呆。
我們看到了一個大土坑,很顯然是個舊坑,邊沿都塌了下去,坑底還張著不少青草,土坑裏有一把斷成兩截的鎬柄,還有些木箱板。
有一塊木箱板上用烙鐵燙著幾個字:海象號。
是弗林德的船的名字!
情況簡單明了:東西已經被別人挖走了,七十萬磅的財寶沒了!
這麼多天來的拚死拚活就換來這樣一個結果,就像是從希望的頂峰一下子跌倒了失望的穀底,那六個人全都傻了眼,呆滯地看著那個坑。
但西爾弗幾乎馬上從這次打擊中清醒過來。剛才他一門心思地全速向“錢”衝剌,像個參加賽馬的騎師。可轉眼間又發現是死路一條。不過他仍保持頭腦冷靜,沉住了氣,在別人還沒意識到這一切幻想都破滅時,他已改變了他的計劃。
“拿著,小心點,準備對付他們。”
他小聲地說著,偷偷塞給我一把雙筒手槍。
與此同時,他假裝很隨便地走了幾步,讓土坑把我們和他們隔開,以便增加些安全。
他給我使了個眼色,用一種十分友好的口氣說:
“形勢不妙啊!”
我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兩麵三刀的無恥之輩的表現,我感到由衷的厭惡,忍不住說道:
“又隨風倒了!”
可他已經顧不得回答我了。
絕望的海盜們開始叫罵起來,幾乎瘋了,他們跳到坑裏,亂挖亂扒起來。
摩根找到了一枚金幣,他拿著金幣破口大罵。海盜們傳著看了看這個就值兩幾尼的金幣,個個怒氣衝天。
墨利高舉著金幣,衝西爾弗狂吼:
“他媽的,這就是你說的七十萬鎊的財寶嗎?你不是談判的老手嗎?你個壞事的木魚腦袋。”
“挖吧,孩子們,你們再挖一挖,也許還能挖出幾粒花生米來呢。”西爾弗不陰不陽地說。
“花生米?聽見沒有,這個老家夥早就心裏有數,看看他那張臉,上麵寫得清清楚楚的。”
“墨利,看你那德性,又想當船長啦?”
海盜們終於發怒了,紛紛爬出土坑。好在他們都爬到了土坑的另一邊,這對我們來說太好了。
雙方形成了對峙,他們是五個,我們是兩個,相互盯視著,誰也不敢先動手。
西爾弗拄著拐杖直挺挺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盯著他們,看上去和平時一樣鎮定自如。他確實有膽量,不可否認。
終於,墨利開口打破僵局:
“夥計們,他們隻有兩個人,一個瘸子,一個小崽子,他媽的,都不是好人,咱們今天這個處境,都是他們搞的,現在……”
他揮手高呼,顯然是準備帶頭發動攻擊了。
“砰!砰!砰!”就在這時,三聲槍響,灌木叢中閃出三道火光。
剛才還囂張的墨利一頭栽進了土坑裏,頭上纏繃帶的那個家夥像陀螺似的轉了個圈,也直挺挺地掉下坑去嗚呼哀哉了,不過手腳還抽動了幾下,其餘三個掉頭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西爾弗的手槍對準還在掙紮的墨利雙筒齊響。墨利在斷氣前翻起一雙眼睛瞪著他。
“喬治,這下我可讓你閉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