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我去熬碗湯藥,若是能喝下去能解了酒氣就好辦。”鄭大夫說著便急忙出門去熬藥,不多時一大家子人就都趕著車來了,進門就道:“咋樣了,老爺子咋樣了?”呼啦就都圍到了老爺子的床邊。
“親家說沒啥大事,就是酒喝得太急太多了,先熬了解酒藥喝吧!”祝永鑫擦著腦門子上的汗說。
老祝頭一屁股做到門檻子上,也扯了袖子擦汗:“我的個老天爺,可嚇死我了。”
博榮招呼大家到裏頭去坐,別都圍著老爺子,本來天就熱,若是再中暑了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鄭大夫端著熬好的湯藥進門,祝大姐跟楊氏一起喂著老爺子喝了下去。
“能喝得進去藥就好,讓老爺子躺著歇會兒,傍晚應該就能轉醒過來了。”鄭大夫見老爺子喝藥都還很是順當,也鬆了口氣,“你們也別那麼擔心了,留兩個人照看著,其餘的就也都去別的屋裏歇會兒。”
說罷這才又轉向博榮,拍拍他的肩頭很是欣慰地說:“好小子,果然不錯,看來我挑女婿還是很有眼光的。”
“這些年承蒙嶽丈關照,小婿給您磕頭了。”博榮忙跪下給鄭大夫磕頭。
“好,好,快起來吧!”鄭大夫趕緊去扶,“你對小秀好我就知足,別的都不用說什麼謝不謝、關照不關照的,你小子若是敢對不起我家小秀,那我就是拚了這把老骨頭可是不會饒了你的。”
老祝頭聽說老爺子沒事已經歇過勁兒來,聽了這話頓時道:“小秀爹,今個兒我家老爺子和我都在,你還說自個兒是一把老骨頭,那我們是啥?”
大毛接話極快地說:“是老妖精!”
祝老四趕緊一把拎起大毛,朝著屁股啪地就是一巴掌:“瞎說八道,有說祖爺和爺是老妖精的嗎?”
大毛被打得哇哇大哭,楊氏心疼孫子,又揚手給了祝老四好幾巴掌,把大毛抱過自個兒哄著,不樂意地說:“就知道打孩子,你可得好生跟你二哥學學,你見過你二哥打孩子不?看博榮現在多有出息,博寧和栓子也都那麼懂事,你這小兔崽子就知道揚手打,下回你再打我孫子,我、我就……”
大毛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又接話茬子說:“奶,那你就打他孫子。”
屋裏的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祝大姐兒笑得前仰後合地問:“那你說說看,你爹的孫子是誰?”
大毛掰著手指頭算:“我爹是爺的兒子,我是我爹的兒子,我是爺的孫子,那我爹的孫子就是……”自個兒也知道自個兒鬧了笑話,一扭身把頭拱進楊氏懷裏,害臊地不肯再探頭出來。
之後大家就一邊說話一邊守著老爺子,除了大毛二毛困得不行被林氏抱去睡了,其餘的人都不肯離開,一直守到傍晚,見老爺子果真轉醒了,大家這才全都鬆了一口氣。
老祝頭跪在床頭前道:“爹啊,我的個親爹呦,您可把兒嚇了個半死,您要是出了啥事兒,兒以後咋還有臉去見咱老祝家的祖宗呀!”
老爺子喉嚨翻滾了幾下,隻吐出幾個嘶啞地音調,喉嚨裏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似的,呼嚕呼嚕地說不清楚。
祝永鑫趕緊去叫鄭大夫過來瞧,他診了脈便把老爺子扶起來,讓他伏在床沿上輕輕扣背,不多時,老爺子就咳出許多粘乎乎地痰液,這回終於順暢了,也能含混地說話道:“我、我這、這是咋地了?”
“老爺子,您喝酒喝太多太急了,以後可不能這樣,差點兒就出了大事兒了。”鄭大夫給開了調養的方子,又叮囑了注意事項,本來要留他們住上一晚,可老爺子偏生又來了倔脾氣,堅決地要回家。
最後大家拗不過他,隻好套了車拎著東西又大包小裹地趕夜路回家。
從鄭大夫家裏一出來,老爺子就開始捶著身下墊的褥子道:“丟人嘍,老臉都丟光嘍,這麼大係喜個日子出這樣的醜呦……”
“祖爺,您別想這些啦,隻要您身子沒事兒就好。”博榮一個勁兒地勸也不好使。
荷花見老爺子翻來覆去地念叨這一句,揣摩著老爺子的心態說:“祖爺,沒事,您喝醉了那會兒裏正和村兒裏的老人都已經回了,曬穀場上就沒有不醉的了,桌子底下出溜了好些人,還有抱著酒壇子躺在盤子上睡了一身菜湯兒的,您就放寬了心,沒人看笑話。”
祝老爺子瞪圓了眼睛看著荷花,然後壓低聲音問:“荷花丫頭你不騙人?”
“祖爺,我從來都不騙人。”荷花忍著笑說。
“哎呦,那我可就放心了。”老爺子說罷沒一會兒,就呼嚕聲大作地睡著了。
博榮看著老爺子睡得安穩,這才放下了心,衝荷花豎了豎大拇指,用嘴型道:“還是你有辦法。”
有人中舉雖說是村裏的大事,但是再大也打不過穿衣吃飯去,隨後的秋收熱潮頓時就把前頭的熱鬧衝了個幹淨,各家各戶都忙著秋收,曬穀場上打掃幹淨了之後鋪著各家的糧食,大人們在地裏收割,孩子們或是撿穗子或是看著曬場,全都忙得熱火朝天。
因著博榮中了舉人,所以家裏便商議著把田地都掛在他的名下,這樣便都能免了賦稅,自家人開口博榮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不過卻也說:“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這都是長輩的田產,咱私下立個契約,誰家多少畝地,在什麼位置都寫得清楚,以後除了是都掛在我名下以外,都還是自家種自家的,互補擾亂。”
家裏這邊還沒弄好呢,老魏頭也抄著手找上門來,閑扯了一會兒就也提這把地掛在博榮名下的事兒,老魏頭跟老祝頭是多年的拜把子兄弟,祝家自然也不能往外推,便也如同自家一樣,把魏家每個孩子多少畝地,是在什麼位置的都寫了個清楚。
因著牽扯到了老魏家,不止是自家的事兒了,博榮便又找了齊錦棠和裏正來做見證人,每塊地都丈量了尺寸,記下了好壞,規規矩矩地一式三份,兩家各拿一份,剩下的一份兒擱在裏正手裏幫忙保管,這樣萬一出了什麼糾紛矛盾,也算是能拿出來做個見證。
因為中了舉人,城裏的學院就不用再去念書了,博榮天天陪著小秀在山腳下散散步,平時自己在家看看書,幫著家裏幹幹活,天天直說還是家裏舒坦,這樣的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
荷花便說:“明年開春兒還有會試呢,咋也不見你看書?”
“小丫頭你知道個啥,還懂會試。”博榮伸手捏了捏荷花的筆尖說。
“我不知道可以打聽啊!”荷花嘟著嘴說,“鄉試的轉年進京去禮部的貢院考會試,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各考一場,每場三天,第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第二場試……”
“好了好了,背得磕磕巴巴的還說呢!這都是跟錦棠打聽的吧?他就沒告訴你會試取得極少且難考,而且像我們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的,除非是有什麼經世之才,否則哪裏能上達天聽。”博榮哪裏會看不透荷花的小心眼兒,彈了她腦門一記道,“你就是想趁機進京去玩兒罷了,一肚子的鬼主意。”
“大哥既然知道,就帶我去吧!”荷花晃著博榮的胳膊說,“我去跟娘說她不一定會同意的,大哥你去說嘛,你就說喜歡吃我做得飯菜,然後帶著我去給你做飯,幫你洗衣服,我還能幫你抄書呢……好不好嘛!娘肯定聽你的……”
荷花極少這般撒嬌,隻偶爾為了跟方氏玩鬧才會這般,但是進京對她來說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到這裏來了一次,怎麼也該去看看首都才行,所以這回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地撒嬌耍賴。
博榮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被她軟聲軟語地說得頓時就沒了法子,又被晃了個七葷八素的,隻得抓住她說:“好好,你別晃了,我若是進京定然會帶你去的。”
“哦,大哥最好了,大哥對我最好了。”荷花高興的幾乎蹦起來,在院子裏又跳又叫的。
小秀托著後腰道:“我嫁過來這麼幾年,還沒見過荷花有過這般高興的時候呢!”
“這丫頭從來都不為自個兒要什麼東西,一味地隻為了家裏努力,這回難得開了一次口,不管是我還是娘,哪裏會有不應的道理。”博榮看著荷花蹦蹦跳跳地拎著籃子往山上跑去,似乎也被她那種高興勁兒感染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這就是荷花最大的好處,她為了別人盡心盡力都隻覺得是自己該做的,偏生自個兒一有什麼需要她卻又覺得是給別人添了麻煩,這樣的孩子,有誰能不喜歡。”小秀摸著肚子看著在院兒裏玩的寶兒,“我隻盼著咱家寶兒能有荷花一半兒地懂事省心,我這個做娘的就於願足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