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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景暘打電話過來時,路曼正在廚房煮泡麵。一個人住,飲食起居都簡單了些,也不覺得寒酸,最為重要的是,一到夏天,路曼身體犯懶,隨便吃吃也就那樣過。
她接了電話,以為他是為了早上的事情找她算賬,還忍不住想這人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些,然而那頭短短一個“喂”字之後便再也沒開口。
路曼歪著頭,手機夾在腦袋跟肩膀之間,手上正往麵裏丟進兩根火腿腸,心底詫異他怎麼是這種反應,難道被自己氣壞了?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他沒回答。
“喂,你真生氣啦?”不帶這麼小心眼的吧,路曼在心裏嘀咕。
那邊依舊沒有回應,傳過來的反而是路人的笑鬧聲,路曼開始想是否是他不小心碰到手機屏幕才打了電話過來。可是那聲“喂”又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她自己幻聽?
她未來得及細想,那邊已經將電話掛掉了。路曼愣了一下,沒再多想,將手機收好,把煮好的泡麵撈出鍋。
連續幾天,言景暘又像前段時間一樣,不再出現在她眼前,仿佛那晚的一切皆是幻覺。路曼有了上次的經曆,便忍不住想:莫非公司的事情處理地不順利,他真的在度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光,所以想要一個人麵對一切,且不想要她知道?
可她那晚分明告訴過他,她不在乎那些,他這又是在矯情什麼?
原本想要打電話過去或者去別墅看看,後來還是放棄了這想法。既然他這麼想矯情一把,她便由著他,等這一陣過去了,他自然會想通一切,搞定一切。
很多年之後,兩個人說起這段往事,言景暘總是淡淡地自憐,說她是沒良心的小東西,路曼就笑,“彼此彼此。”言景暘無可辯解,畢竟他做的事的的確確也有些過分了。
這天路曼依舊宅在自己的小公寓,秦禮淵過了來。最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彼此都知道對方心裏所想,卻都默契地不挑明。
他這次過來,照舊帶了各種零食,路曼卻笑不到心裏去,一來她知道秦禮淵對她的感情,而她不可能給他任何他想要的回應,二來,她這段日子整顆心都係在言景暘身上,她是強忍著才沒有主動去了解他的消息。
秦禮淵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況且他這次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他前幾天找過我,”秦禮淵喝了一口水,像是陷入回憶裏,慢慢說道,“他要我好好照顧你,不是以兄長的身份,而是,”他頓了頓,輕輕吐出那三個字,“男朋友。”
整個房間裏靜了一瞬,像是有人硬生生抵擋住時間的洪流,而後一切靜止,她的呼吸、心跳都似乎停了幾秒。
空間裏忽然傳來玻璃墜地的脆響。
路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蹲下|身,伸出手就去碰地麵上的碎玻璃,手指毫無疑問地被割破,鮮紅的血液湧出來,滴在透明的玻璃上、淺色地板上,顯得觸目驚心。
可是好奇怪,她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曼曼……”秦禮淵在她麵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指,路曼輕輕說了句沒事,將手抽回,將食指緊緊鎖在自己的掌心。
秦禮淵苦笑了一下,握著她的肩膀,將她從地上扶起,路曼坐回沙發上,很平靜地與他對視,問他:“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不能跟你講,”秦禮淵輕輕地說,“不過我覺得你有知道的權利。”
“他聽不到了。”他說。
路曼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樣簡單的一句漢語如此地難以理解,她的大腦就像被什麼掏空了一樣,根本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一個字都聽不懂。
“曼曼?”秦禮淵看她這副樣子,心中又是苦澀,又是心疼,試探地輕輕喊她。
“他……”路曼說了一個字,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行,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是因為……那次的爆炸,對嗎?”她忽然想起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現在一切都講得通了。
秦禮淵凝著她眼中的搖搖欲墜,感覺心口更難受了,心髒像被什麼毫不留情地拉扯。他安靜地看了她幾秒,輕輕嗯了一字。
“嗬……”路曼卻忽然笑了,隻是淚水不停地往下掉,“真、真巧啊,為什麼偏偏那天實驗室爆炸呢,為什麼受傷的人偏偏是他?”
她像一隻電量用盡的玩具,一動也未動地坐著,就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過了很久,她忽然擦掉眼淚,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你們在騙我對不對?他那天明明隻有胳膊受了傷,後來他的私人醫生也說他的身體沒什麼問題,現在都過去接近一個月了,怎麼會忽然聽不到了?”
“是真的,”秦禮淵看著她,聲音有些沉,“他那天過來的時候,兩隻耳朵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
路曼依舊抱著一絲僥幸,“那你們是怎麼交流的?難道要用手語嗎?”
“曼曼,不需要,”秦禮淵雙手按上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她瘦小的骨硌得他掌心發疼,“不需要手語,他可以開口說話,我隻要聽著就好,你懂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