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窯燒十裏紅(2 / 3)

瓦坯做好,就是燒窯。燒窯早年一般以木柴為燃料。而且木柴要幹,要硬。要多少柴?視其燒的時間長短而定。有的上十天,有的半個月,最長的可以燒一個月。半個月究竟要燒多少柴?大姐夫說,當時,我們給人家做藝的時候,東家請四五個長工,專門砍柴,砍半年。

看看,這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了的麼?誰有能力供一幫瓦匠住上一年半載,有那麼多木柴拿出來燒窯?

因此,建國前,做這門藝的人不多。一個上倉(老家地名:區域大約相當於現今半個鄉鎮)隻有一兩個師傅做這。

大姐夫說,大約在1958年左右,燒窯的生意空前的好。因為這期間,巴東一個村的村長,看準了人們對於住瓦屋的向望,請他們去燒窯。

巴東是鄰縣。但在大姐夫的記憶裏,卻跟著父親走了很遠很遠。留在他記憶深處的是那個地方比家鄉要好,那裏有一條清清的小河,河裏有魚,有茂密的森林,人們不缺糧吃。他們每餐可以吃得很飽。

他們之所以遠走巴東做藝,這是因為當地那個村的村長想出了一個讓人們住上瓦屋的主意。村上集體燒窯。把草屋變成瓦屋。

村長的決心是很大的。要大姐夫的父親算一算,村上各家各戶都把草屋換成瓦屋要燒多少窯,大姐夫父親一算:估計要六口。

其實並不要這麼多,一口窯,接連不斷地燒下去的話,隻要有時間,別說一個村的換瓦,就是一個鎮,也沒有多大問題。大姐夫父親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多把這邊的人弄過去,解決吃飯的問題。村長問:要這麼多?大姐夫父親說,如果你們要在兩年內都換上瓦屋的話,就要六口。村長想了一想。那就打六口。我估計,現在生活一好起來,要蓋瓦屋的人會多起來。我們要不完,就賣給別人。說不定還能賺一筆。

就是這樣,大姐夫這個村上的人,去了很多人在那裏燒瓦。而且一燒就是幾年。而那個村子,也真應了那句“窯燒十裏紅”的老話。村裏發達起來了。不僅都蓋了瓦屋,而且這作為村辦窯廠,很是賺了些錢。

燒窯有許多規矩。瓦匠進門時,要與東家訂合同,還要講(談)好謝師的禮物:如豬頭、雄雞、三升黃豆的豆腐,三升糯米的糍粑等。當然,師傅要這些是以神的名義,說向窯裏丟火的時候,要敬老爺(老爺是誰,是祖師爺太上老君嗎?還是窯神、土地神?瓦匠們自己也不清楚。)

講好的東西是不能變的。到丟火的時候,東家就會把豆腐、雄雞等等背來,上麵搭了紅布,插了線香。

當然這時候,瓦坯已經都裝到窯裏去了(稱做“裝窯”),窯前麵堆著山嶺似地幹枯的柴禾,所有的工匠,東家的家人都聚集在窯門口。這時,東家把豆腐、雄雞交給了瓦匠,瓦匠便把這些敬神的東西放在窯門口。找來兩條板凳或幾口磚,把糍粑、豆腐擱上去,把線香點燃。然後殺了雄雞,把雞血滴在窯門上。

是不是在做這些的時候,口裏還要念些什麼,念的些什麼?現在已沒有人說清楚了。

當然,這敬了神的東西,東家是不能再拿回去自己享用了。這是留給瓦匠師傅的。

應該說,這幾乎也是所有工匠的一種智慧,以神的名義向東家揩一點油。這樣做有許多合理的成分。能住瓦屋的人本身都是殷實人家(那時,姑娘嫁人,一個重要的標準是:大三間的瓦房,而且這個標準一直持續到八十年代),拿這麼一點東西出來,也不算個啥。其二,瓦匠與別的手工藝人不一樣,吃住在窯廠裏,餐風宿露,十分辛苦,這樣也可以改善改善生活。

當然,更重要是燒窯本身是一件誰也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他們需要神給予他們力量和智慧,需要神給予庇佑,讓他們長時間的辛勤結出完美的果實。當然,東家也是能夠理解,並且可以接受的。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沒有神的參與呢。或許在東家骨子裏,還有更大的人生理想寄托於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