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去哪兒了?這還要從昨天下午說起。
從度假村回來以後,海洋和雲一起在小飯館裏吃完了午飯。雲讓海洋在飯館裏等著,自己回修車廠去了。
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小飯館裏隻剩下海洋一個顧客。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桌子已經被麻利的飯館老板娘收拾幹淨,還在他麵前放了個布滿小坑的鋁茶壺和一個玻璃杯,然後就趴在櫃台上打盹去了。
海洋給自己倒了半杯水,那是一種淡得幾乎沒有顏色的茶水,恐怕喝到嘴裏也沒有味道。隻有一根短小的茶葉梗在水麵的漩渦裏不停旋轉,標示著這杯水的“身分”。
海洋盯著茶葉梗發呆,想起了度假村的木屋裏的那個大浴缸的水麵、想起了幾天來在那裏度過的時光,笑容不由自主地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小飯館的塑料門簾被掀了開來,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老板娘顯得很高興,問:“買著啦?”同時把一個大水杯遞給他。海洋的思緒被打斷了,抬頭向他們看去。
“買著了!可買著了,我足足排了五個小時的隊!”那男人一邊說一邊接過杯子大口喝水。
“哪天的?”
“禮拜五晚上的,兩張全是中鋪,北京南站。”男人說著放下杯子,掏出錢包,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張火車票遞給老板娘。
海洋的腦子裏像是響了一個炸雷,他騰地站起來,幾步就邁到櫃台前,大聲問:“今天幾號?”
那兩個人都嚇了一跳,瞪著海洋,過了一會兒才告訴了海洋答案。然後他們看著這個年輕人哭喪著臉,咬著嘴唇,慢慢地蹲了下來,用兩個拳頭使勁地錘打自己的頭。
中年男人應該是小飯館的老板,他趕緊抓住海洋的手,說:“哎喲,這兄弟怎麼了?別打別打!”
老板娘也趕緊從櫃台裏出來,和老板一起把海洋扶了起來,按到凳子上。
不管兩個人怎麼問,海洋都不回答,他先是用兩個手掌捂住臉,過了一會兒又趴在桌子上,用拳頭一下一下地使勁錘著桌子,能隱約聽到他反複地在說一句話:“哎呀!我怎麼忘了!”、“哎呀!我怎麼忘了!”身邊的兩個人麵麵相覷、手足無措。
又過了一會兒,海洋坐直了,仰起頭、使勁閉著眼,老板娘他們沒有再問什麼,隻是關切地望著他。
當雲從修車廠回來的時候,海洋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正常,但是在和雲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像在努力地自我克製著,隻是雲那時興奮得不行,根本顧不上這些。
海洋被雲帶著去買衣服、買禮物和理發,雲喋喋不休地描述著兩個人的未來,海洋像是在聽,可是目光卻撲朔迷離地望向不知道多麼遙遠的地方。
終於到了雲的家,雲讓海洋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打前站”。海洋目送她消失在樓門裏,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鍾,把手裏提的禮物放在花園的長椅上,然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他從容地走出有保安看守的小區大門以後,腳下越走越快,拐過路口的時候就突然跑了起來。
海洋因為經常被雲指派充當司機出門辦事,所以早就把至少半個北京城區的路都走熟了,特別是對北京火車站的位置了如指掌。他從東三環一路向西跑到東二環,再拐向北繼續跑。做為一個體能考核為優的退伍兵,跑完這段路對海洋來說並不算什麼,他控製著自己呼吸的節奏和奔跑的速度,大幅度擺動著手臂,一路絕塵而去。跑到崇文門的時候,海洋就已經看到了北京火車站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