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諾(1 / 2)

隋光淺的十指漸漸攥緊。他混亂地拽著貼緊在胸口的襯衫,明明很痛,卻無論是心底還是大腦,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又過了不知道有多久,當隋光淺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他的白熊還坐在浴室的門口,低著頭,懷裏抱著他洗澡之前扔給它的一大盆魚。

“……胃口不好麼?”隋光淺有點擔心,他抓住大白熊圓滾滾的腦袋,上下晃了兩下,又掰開它的嘴巴,檢查了一下它的牙齒,又看了看它的喉嚨。

然後他站直在它的麵前,看它眼中那些晶瑩。

隋光淺捧著白熊的頭,他有點不懂白熊的意思。白熊也看著他,似乎也不能明白他的所想。

但是他們卻一動不動的望著彼此。

白熊翻起雙臂,不敢用力,隻是用雙掌微微搭在隋光淺的肩膀上,然後深深的低下頭——深得它需要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躬下腰,然後埋首在主人的肩窩裏,緩緩地,輕輕地,討好地,一下一下的蹭。

隋光淺抬起手放在它的頭上,也輕輕地揉。白熊蹭得累了,隋光淺方靠著它坐下來,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然後垂下雙手,再也不動了。

這一人一熊,便彼此依靠著,沉默著,靠在彼此的肩膀上,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月怯之城的執行官們各自有辦公的府邸,但每七日,便會聚集在月怯之城的大君主——也便是他們偉大的天使教皇陛下的聖堂裏,聚眾議事。

議事廳是半開放式的結構,其中一麵衝著闊大的庭院。隋光淺便經常在議事的中央走了神,對著庭院裏發呆。

因為議事的時候是以各自擔任的司屬為單位,所以赤塋和玄飲兩黨便隻有在此時才得雜糅在一塊,不按黨屬,而是按照所屬的部門落座。他們的靈獸們也都各自守著自己的主人,隻偶爾彼此熟識的,打個招呼點點頭。

小諾的座位就在隋光淺的左邊。所以以往,隋光淺一走神,小諾便會一個巴掌掄過來,打得他精神抖擻異常振奮。

現在他不會走神了,他所注目的那個人卻並不看著他,隻垂著頭,跟身旁的人低聲討論。

巨大的白熊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蔫蔫的不動。

“我說,隋光陛下。”正在隋光淺發呆的時候,鏡翎央未的紅色大波浪卷發甩進了他的視野。她拎著他的衣領,眼睛裏燃著壓抑的怒火。“你他奶奶的到底想怎樣?以前纏著我那會兒,怎麼甩你都粘著我不肯放手,要不是看在諾諾的份上,老娘早就廢了你了!——現在倒好,老娘隨你處置的話都說了,你竟然給老娘落跑?然後居然還若無其事的跑來開會?”

“……小未。”隋光淺愣愣地望著她,驚訝於自己竟然完全把她給忘記了的這件事情——什麼時候,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鏡翎央對他來說居然是這種不出現就記不起來的存在了?

在他為司徒狼煩惱的時候?在他為小諾不理他而抑鬱的時候?

他居然……記不起來了?

“靠,別用這麼傻的表情看我。”鏡翎央未厭惡地擺了擺手,甩開隋光淺。“我可跟你說,等下東方求婚的公爵會過來,如果你不提出要求的話,我估摸著教皇陛下會答應他對我的求婚——你趕快決定,可別到時候回過神來說我不講信用。”

隋光淺依然呆呆的看著她,與其說他不知道如何回複她的話,不如說他此刻正陷入了史無前例的混亂當中。

而就在此刻,從議事廳對麵的庭院裏,遠遠的走過來兩個人。因為剛好側著身,所以隋光淺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個人,一個是他見過的那個東方大國的公爵,另一個,是司徒狼。

他們兩個說笑著一同走過來,而隋光淺的身後,一邊是鏡翎央未,一邊是小諾。

到底誰更喜歡誰。

到底誰對誰更重要。

到底他更想霸占誰。

周遭一切的聲音忽然都如潮水般的退去,終化成吵雜的嗡鳴。他仿佛隻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如雷貫耳般的捶打著周遭的空氣,發出陣陣曠大的回聲。痛苦和鬱卒如巨大的車輪碾過隋光淺的心髒,擠壓著他幾乎崩裂的神經。

司徒狼和那位公爵一起走過來,一點一點的接近。

隋光淺突然恐懼的一退,下意識的,抓住了一隻手。

他緊緊的抓住那隻手,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要被痛苦逼出眼角。然後他奔跑了起來。

他的大腦在痛苦的傾軋之下,隻隱約的殘留下了一個念頭:帶她走。

帶他舍不得的人,帶他重要的人,帶他心愛的人。帶她走。逃離這裏,逃離那個想要搶奪她的人,逃離一切。

就在他奔跑起來的瞬間,他聽到周遭發出了一陣激烈的呼喊聲,其中似乎夾雜著某種尖銳的慘叫。而在慘叫發出的那個刹那,他甚至感覺左腿上一疼——但是他都不顧,便讓那些噪雜的聲音蛻化成模糊的蜂鳴,便讓他忘記吧。他隻想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