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亦走下玉階來麵視,禦史中丞上前說道:“私蓄國圖乃謀逆之罪,諸等今日之輕窕他日罪愆不堪,望陛下令止。”趙恒少有的目光深沉的瞧了其一眼,禦史中丞知趣未再多言。趙恒向郭曉問道:“郭卿,此等筆記何意?”郭曉躬身應道:“陛下,此等標記為武屬勢力預測圖,僅謀得十之五六,並不全麵。”趙恒似是略有失望,亦道:“十之五六便滿幅天下嗎?”郭曉道:“陛下,當前之武屬實為千百年來罕見。所謂逆心皆謀逆,臣以此圖殿示隻願諸位同朝明當今天下實際境況。”馮拯進言道:“郭製置使此言差矣!竟為預測之圖豈能以實際論之?”郭曉應道:“若下臣知曉皆般所在當以性命盡數擊之。”郭曉此言不吭不卑,馮拯倒落個自討沒趣。趙恒亦伸手示意郭曉繼續。經略圖上,郭曉一一向殿中大臣講解各種符號標記,分別是縱橫派,武道七宗,天池會,雲都,天複會,以及所謂黑榜。郭曉並未拿笏,其指向何處便能對出其中地點,以及人力或者經商概括,一看便知其用心,並非嘩眾取寵。眾臣雖心有不滿,仍細細靜聽。高居廟堂的他們離武屬實在太遙遠,聽聽也好。陛下對此事波瀾不驚,尚未國事正議便當先提言必早已知曉此事,眾臣也都學得乖了。隨後郭曉懇請將名冊抬進來,足足兩大箱子,殿中諸臣烈隊評閱對應,不多時大殿中便靜的可怕。大宋朝堂從開始的鄙夷到排斥,再到接受認識,到如今的直麵內中無不心驚膽顫,以當今天下計武屬勢力太猖獗了,已到了難以遏製的地步。僅大中祥符一年,經四方門統計,大宋境內五十眾以上群聚鬥毆事達一千三百四十六次,所找到的屍骨一萬二千六千。往往山野鬥毆本就隱蔽,尚有未發現的更多,若以全數論之,數萬之眾都不算多,而這個數字直接超過了大理寺至少十年的罪犯死刑監判。
由於冥宗在遼東鬧騰的太厲害,朝廷諸大臣常會看到極邊軍報。那些莽夫今日刺殺官吏,明日火燒糧倉,再往後水淹城市,諸般目無王法之舉著實讓他們暗自出了一口惡氣。今時今日瞧得如此國家附著如此巨大的毒瘤,諸大臣皆感憤怒又無奈,竟可恨又可怕,撫之難安,但剿不盡,老話重提了。平章事王旦正色說道:“諸般大隱於市,不可計數,結武取異,當以輕重,行事早定。昔年汝等上言無全權事,今四方門總覽全權事,泱泱六十萬有餘,皆般不可用嗎?”郭曉躬身向王旦說道:“武林爭鋒血腥殘忍,四方門泱泱學子弘揚大宋文明有法,然甫經戰陣,諸般非富即貴,多貪生懼死,臨陣怯敵,事敗則互相推諉,內訌一氣,臣有詳細名錄,事事可查,這樣的建製何談忠君報國!”王欽若正要插話,趙恒出言阻止了。王旦上前取出名冊稍加審示便交給了皇帝,趙恒細細一瞧僅一冊中的貼邊便有三個是其識得的大家族,皇帝終究是皇帝,這等原因他何其不知。
四方門全權事,朝廷並未下放監軍,隻有一個禦內班何進。何進雖說是皇帝心腹,如今竟已融入四方門少有進言。這些事若要查證需要時間,但郭曉此人行事端正有加,四方門所有行事俱列冊上報朝廷,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王旦方向郭曉問道:“爾等私蓄武備於朝廷禮製不合,此等謀算將事情做成了再上奏坐實,是嗎?”郭曉正色應道:“正是!因為不論臣等如何上奏,此事於朝堂上絕難促成。”王旦本欲多敲打幾句仍忍住了,四方門雖經曆革新,但沉珂依舊,麵對一群學識超前的反賊著實有些為難。王旦續問道:“此事若開先例,今後人人加以仿效又當如何?”郭曉應道:“臣以罪當誅,萬死無懼,自當刑昭典獄,以為國法。”郭曉此言聲色俱正自帶一股威嚴,與諸大臣平日死諫大有不同。王旦頗為惋惜,郭曉雖身形肥胖,但格局甚大,朝堂上便缺這等異類,雖然這樣的人不可能長久在朝中為官。王旦向皇帝趙恒啟奏道:“陛下,論以國法,郭製置使其罪當誅,臣進言寬放。私蓄武備一事暫且擱置,待大策將定再以論罪。”馮拯上前進言道:“陛下,武屬之事非朝夕可定,非十數載之功,大策將定再論罪不堪國法,臣奏請陛下聖裁。”趙恒依舊不說話,吏部尚書張齊賢方上前說道:“明辨國法並無錯,但郭製置使一失四方門誰可任之?”張齊賢德高望重,馮拯不敢輕慢,轉身應道:“四方門人才濟濟便尋不出一個可造之材嗎!”張齊賢從容說道:“趙括上兵能解眼前困境嗎?大宋受的屈辱還不夠嗎?朝武一戰為何會打起來?正因為朝廷公器鋒芒,武屬感受到威脅。這一戰昔日南門戰死三萬餘記,一場不亞於兩國交兵的戰爭,如此血淋淋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馮拯和聲說道:“吾並非針對郭製置使,國法之下若都如此縱容,於情於理皆難容。”張齊賢問道:“如此,爾去監四方門如何?”張齊賢官階雖在馮拯之下,但資曆老成,這句話明顯僭越。馮拯本想回應,三司使丁謂上前說道:“張尚書所言甚是,咱們平日以軍報論事也知極邊不易,臨陣換將乃大忌。今時今日之境乃為武屬,不同於外寇內賊,需長久定將,且郭製置使臨職以來算得上兢兢業業,昔日白龍不顧而別便因門內沉珂難以成事。以誠心論之,四方門之中不乏諸位的門生。一線較敵,生死報國,事以權宜,行之有為,方有建明衛的由來。連太祖皇帝都曾越製克敵,到我朝便該自毀長城嗎!臣以啟奏,大策將定,戴罪立功為要務。四方門內若沉珂難調,當請奏朝廷差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