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馬不停蹄東行,路上儒門延期追剿令已然傳遍南北,所見的江湖人士都有一絲謹慎。冥王便是禦留香,幾十年過去恩怨再起,人人想到的不是複仇,而是複仇所帶來的巨大傷亡。一些不利於禦留香的留言開始傳頌,今天一行人在這裏殺了幾人,明日在哪裏又殺了幾人,好似自己親眼所見一般。張少英明白,這正是山雨欲來的前兆。一行人趕了十一日路終於趕到仙俠山武林正宮,六宗駐事昭陽會澤,皇甫依,齊嫣然,宇文傑,徐德厚,曹九公等排陣迎接。張少英並未與眾人客氣,而是從隨行馬車上請下三人來,正是儒門惡儒顏無上,禪宗罪佛無垢和尚,無道徐祖陵。皇甫依等瞧得張少英如此陣仗無不暗暗心驚,這三人雖有冤屈終究非世俗所能接受。武林正宮乃俠義之樞紐,若讓這三人進宮,悼碑之前,所犧牲之英烈又將處於何地?禪宗罪佛之名,隻是江湖上在正與邪之間的一個稱呼,後來三人更合稱為三凶劊手。九年前靈雲寺四十八名僧人暗中私通強盜,奸淫擄掠,屢教不改,無垢和尚忍無可忍代佛行凶滅了靈雲寺滿門,成為禪宗一大公案。當年由於朝廷鼓勵,武林盟求情,江湖輿論以支持者多,禪宗又不願折了無垢向佛之心,但終究違反寺規,禪宗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弄過去。無垢事後自知罪孽深重,自此便隱居靈雲寺,從未下過山,不想今日竟然被張少英請了來。
至於無道徐祖陵,與無垢和尚際遇幾乎相同,登天觀道士以求仙之名招搖撞騙,愚弄百姓,暗殺無辜數百人之巨苦無沒有罪證,甚至殺了官軍,徐祖陵代天行道將登天觀六十七名道士誅殺,成為當年轟動一時的大案。由於後來官府的介入找到證據,因其懲處的是大凶之人朝廷沒有追究,亦無表彰。但因違反道家門規,其自此在登天觀足不出戶。近十年來不乏名家欲為三人正名,最後終因三人不願出戶而作罷。諸宗駐事不得不佩服張少英之手段,卻不知張少英請三人是何用意,三人又是如何被張少英請下山?現在麵臨的是這三人究竟入不入得宮門,花易玄外出不在,武林正宮以皇甫依為首,但張少英乃武林盟名譽副盟主,他竟歸來自當以其為主。張少英並未詢問眾人意見,眾人素知縱橫派識術之利害,均暗暗猜測張少英用意。
張少英將一行人請到俠公殿即開堂議事,並特意請了武林盟諸派駐事。張少英如此大動作反而讓諸宗有所保留,均欲一睹張少英如何作為。何況其為副盟主,眾人即便覺得不妥亦無法阻攔。待武林盟數百眾熙熙攘攘的行大禮之後,張少英落座應聲說道:“佛曰,放下屠刀亦能成佛,儒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道曰改過從善,功德無量。今日本尊請了三凶劊手來此,便欲以此為題讓諸位指點一二。”張少英此言一出,殿中各派諸事皆麵麵相覷,副盟主這冷不丁的開辯論會是何用意?大夥可一點準備也沒有,七宗定俠剛剛打下基礎,可亂不得。三凶劊手雖說有功,終究不容於禮法,世人褒貶不一,難以定論,否則三教禮法森嚴,怎容三人苟且至今?
靈山派諸事當先問道:“盟主今日所慮便是為這三人平反嗎?”張少英問道:“如此不妥是嗎?”靈山派駐事道:“正是,褒貶之下皆為不妥,不如不定義,讓天下人,讓本身尚有一處立足之地。”張少英沉聲說道:“三位肯隨我下山即為心中所定。不清不楚,乃是非公斷嗎?武林盟尚為武林至尊之公理便說不出對錯嗎?”靈山派駐事應道:“以理斷之,逆倫之惡當有天譴,替天行道雖人心所向,亦非法理能容。理法之辨由來已久,今日我等何須再起爭執。於理三人當赦,與法三人當償命。所謂明人不言暗語,朝武對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是法外開恩,盟主何故多生事端?張副盟主,屬下失言了。”說罷,靈山派駐事躬身致歉。
張少英微微欠身回應,說道:“是非法理自有公斷,三凶劊手當真為法外之地嗎?”靈山派駐事一時語塞,亦不願獨自一人與副盟主辯論,一為失禮,二為自身著想。見靈山派啞口,劍湖派駐事上前說道:“張副盟主所言不錯,三凶雖行凶殺人,終為除暴安良之善舉。朝武這麽多年都未曾提及一句確乃法外之地也。然武林盟俠義之下隨意殺戮,雖有稟報官府,又與三凶結果有何不同?事與人言,亦在知與不知,說與不說之間。”劍湖派駐事所言武林盟各派駐事均清楚,陳坦秋曾與各派議過此事結果是有理不揚,為惡不究,讓其自消於天地。以陳坦秋在江湖上的影響力,這便是結果,無可爭論。武道諸宗各派駐事並沒有參與發言,他們更想看看張少英謀劃為何,如今諸宗對其是滿滿的戒備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