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蝙蝠”一擺手,道:“兩位請跟我來!”
宮仇正自躊躇之際,馮真已露齒一笑道:“走吧!”
宮仇天生傲性,心一橫,不計利害,跟了進去。
穀道幽暗深長,一路之上,隱約中人影憧憧,約莫盞茶工夫,麵前現出一幢苔蘚遍
布的石屋,屋前站著四個青衣漢子,滿麵淒苦之色,其中之一搶步上前道:“舵主回來
了!”
“飛天蝙蝠”道:“請稟幫主,客已請到!”
青衣漢子道:“幫主有諭,客到立即請進,毋須通稟了!”
“飛天蝙蝠”往旁邊一側身,道:“兩位請進吧!”
宮仇惶然望了馮真一眼,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麼異樣表情,咬一咬牙,大踏步往裏便
走,那青衣漢子忙搶前領路。
晃眼來在一扇半開的房門之前,又是兩名青衣漢子左右保門。
那領路的青衣漢子向那守門的兩名青衣人道:“宮少俠到!”
房內立即傳出個孱弱的聲音:“請進來!”
宮仇一聽聲音,登時領悟,大叫一聲:“大哥!”一腳跨了進去,馮真隨之而進。
房內錦榻之上,半臥著一個麵色憔悴的青衣人,他,正是“青衣幫”幫主“辣手書
生徐陵”。
宮仇激動地再喚了一聲:“大哥!”
“辣手書生”目光掃向宮仇身後的馮真,道:“兄弟,這位是……”
宮仇忙道:“這是小弟新結識的好友馮真!”
“哦,請坐!”
馮真大咧咧地朝旁邊椅子上一坐,道:“幫主,幸會!”
“辣手書生”眉毛微微一皺,向宮仇道:“兄弟!愚見我以為此生不能相見了,想
不到還能……”
說到這裏,一陣哽咽,竟然說不下去。
宮仇鼻子一酸,淚水幾乎奪眶而出,悲聲道:“大哥,情形怎麼樣?”
“青衣幫總壇和各地分舵,在同一天被毀,幫中弟子大半被屠殺,少部分漂遊在外,
這裏是唯一僅存的一處分舵!”
“誰下的手?”
“金劍盟!”
宮仇咬牙哼了一聲,道:“大哥,你的傷……”
“兄弟,我還有一個時辰可活!”
宮仇的淚水,終於滾落腮邊。
“辣手書生”又道:“昨晚我奔赴‘張仙祠’,發現“黑白雙屍’的標記,隻好回
頭,想不到與你錯過,一切經過,已得門下弟子傳報,兄弟,想不到你竟然還活著,趕
上最後一麵……”
馮真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別哭,死不了!”
這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令人啼笑皆非。
宮仇卻認真地道:“真弟,你說你有辦法?”
“當然!”
“什麼辦法?”
“我這裏有一粒‘血豆蔻’……”
“辣手書生”半躺著的身軀,倏地坐直起來,顫聲道:“血豆寇?”
“不錯,‘血豆寇’可以使閣下保住元神,遏阻毒勢,一月之內,絕無生命之憂,
僅一月的時間,定可從‘黑心國手’處得到‘辟毒丹’!”
“這……‘血豆寇’是稀世之珍啊……”
馮真一撇嘴道:“這東西我家裏有的是,算不了什麼,你既是我仇哥哥的拜兄,再
珍貴的東西我都不在乎!”
宮仇心裏感到一陣欣慰,結交了這位慧黠的朋友,的確不冤。
“辣手書生”感激地道:“小兄弟,如此我受之有愧了!”
口裏說,心裏卻在想,這形同小叫化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來路,“血豆寇”稀世之
珍,他竟說家裏有的是,但,一時也不好問出口來。
馮真伸手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一粒血紅的豆蔻來,直伸到“辣手書生”口邊,道:
“吃下去吧!”
那隻既髒且黑的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辣手書生”伸手接過,放入口裏。
宮仇誠摯地向馮真道:“真弟,我該謝謝你!”
“免,不值言謝!”
說完,轉麵向“辣手書生”道:“我也叫你大哥吧,你現在該運息一番,幫助藥力
推行,我和仇哥哥暫且告辭!”
“什麼,要走?”
“替大哥去向“黑心國手’討藥!”
“小兄弟,你與那黑心老兒相識?”
“不!”
“那……”
“我自有辦法!”
“愚兄我這裏有幾粒珠子,帶去向對方交換,也許好說話些……”
“不必!”
宮仇對馮真雖說仍莫測高深,但卻相信他的話決非無的放矢,接話道:“大哥,如
此我們告辭了!”
“兄弟,最少也得用過酒飯……”
“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大哥,不必了!”
“兩位兄弟,為我如此奔波犯難,教我心何能安?”
“大哥這話豈非見外了!”
“既然如此,兄弟,本幫目前已由明轉暗,我傳令門人弟子,隨時聽候吩咐,凡是
衣服前襟上有一段青線的便是本幫弟子!”
“小弟記下了,大哥珍重!”
“辣手書生”雙目滾淚,這淚水是感激也是悲哀。
宮仇與馮真別了“辣手書生”,雙雙出穀。
宮仇道:“真弟,哪裏去找‘黑心國手’?”
“星子岩,他的老窩!”
“如果他不在呢?”
“更好!”
“為什麼?”
“屆時自知,趕路吧!”
黃昏時分,兩人來在一座大鎮甸中。
華燈初上,人群熙來攘去,熱鬧非凡。
馮真道:“仇哥哥,我們先去吃飯吧!”
宮仇點頭道了聲:“好!”他對新結識的兄弟,始終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受,
但又無法分析異在何處。
兩人穿插在人群中,直奔大街。
走了沒有幾步,宮仇忽然發覺馮真竟然失去了蹤影,不由大是惶然,目光四掃之下,
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突地——
前頭行人波分浪裂,向兩旁閃開,間或傳出一兩聲驚“噫!”,看見一個貌相威棱
的老者,旁若無人地迎麵疾走而來。
宮仇大感駭然,眨眼之間,那老者已行到身前,但覺有一股極強的暗勁,把自己的
身形,向外猛推,本能上的反應,使他沉氣穩身,但仍被迫得踉蹌退開,心中之駭異,
莫可言宣。
那老者似有所覺,目光向宮仇一掃。
宮仇的目光甫一接觸到對方的目光,立感心旌搖搖,六神無主,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心中暗呼:“邪門!”
老人去遠了,他仍征在當場。
忽地有人拉了他一把,道:“走呀,發什麼呆?”
一看,竟然是馮真,不知何時又回到自己身邊,訝然道:“方才你去了哪裏?”
馮真不自然地一笑道:“去如廁!”
“你看到那邪門老人沒有?”
“什麼老人,沒有呀?”
宮仇餘悸猶存地把所見說了一遍,馮真雙目連眨道:“我知道了,他就是當今武林
第一高手‘白石島主’、‘奇門派’掌門人!”
“乾坤雙煞的師父?”
“不錯!”
宮仇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就難怪了!”心中卻暗自佩服馮真見聞廣博。
兩人沿街而行,馮真七揀八揀地,最後在一間氣派十足的酒樓前停下步子,道:
“仇哥哥,這裏將就吧!”
宮仇倒是胸無成見,微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手拉手地踏進酒樓大門……
店小二看這兩個人上門,一個是村俗少年,另一個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神氣十足的
橫身當門一站,吆喝道:“你兩個小子胡闖些什麼?”
宮仇一怔神,馮真一翻跟,大聲道:“你們這兒是幹什麼買賣的?”
“酒樓!”
“這不就結了!”
店個二瞪眼道:“你倆……”
馮真呸了一聲道:“小子,你則狗眼看人低,以為小爺吃了付不起錢,是不是?”
說著,從腰間取出一錠金子,晃了一晃。
店小二馬上改容道:“兩位請進!”
馮真白了小二一眼,進去揀最大的一副座頭坐了,高聲嚷嚷道:“小二,四時鮮,
四幹果,再揀你們店裏拿手的菜十個二十個,上等花雕半斤!”
小二倒咽了一口唾沫,轉身下去。
宮仇皺眉道:“兄弟,吃不了這許多?”
馮真噗哧一笑道:“吃不了擺著看吧!”
不一時,酒菜齊上,宮仇是確實餓了,舉箸大嚼,而馮真卻斯文得很,淺嚐則止,
但每一盤每一碟他都用筷子窮翻一遍。
吃喝間,馮真認真地道:“仇哥哥,你內力相當深厚,而招式卻令人不敢恭維,什
麼原因?”
“這,想是缺了明師指點的原故!”
“我替你介紹一個師父好不好?”
“師父?”
“不錯,以你的內功根基,隻消一年半載,包管使武林側目!”
“什麼樣的師父?”
“你先說願不願?”
“願當然願意,不過……”
“怎麼樣?”
“我要學劍!”
“學劍?”
“嗯!”
“為什麼?”
宮仇麵上流露出一片慘厲之色,激動地道:“先母生前一再告誡,必須習劍!”
馮其“哦!”了一聲道.“你也沒有媽媽了?”
宮仇眉目之間,怨毒之色大濃,咬牙道:“孑然一身!”
“你比我還可憐!”
“真弟,武林中以劍術稱雄的有哪些?”
“論武功當推‘奇門派’掌門‘白石島主’第一……”
“真弟,你似乎對‘白石島主’特別推崇,我說的劍術!”
“劍術嗎………四大劍派武當、昆侖、峨嵋、華山,近百年來,人才調落,不足一
道,目今當以‘金劍盟’盟主為最!”
“盟主是誰?”
“不知道,但傳言他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可能找不到敵手!”
“隻他一個?”
“不,‘二賢莊’莊主南宮靖與何一凡合稱‘無敵雙劍’,但……”
“怎麼樣?”
“十六年前,‘二賢莊’遭逢巨變,自莊主以下,無一幸免,被譽為‘武林第一家’
的‘二賢莊’也被燒成白地!”
“哦,什麼樣的巨變?”
“這在武林中是一個謎!”
“另外呢?”
“百年來僅見的劍術好手‘醜劍客’,但他在三十年前失了蹤,這也是一個謎!”
宮仇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我們該走了?”
馮真點頭招呼小二,把那錠約莫一兩重的金棵往桌上一放,道:“小二,剩下的賞
你!”
店小二連眼都直了,好半晌才哈腰作揖地道:“謝小爺的賞,小的方才有眼無珠,
請小爺原諒!”
說著,把金錠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側身恭送。
馮真一拉宮仇,道:“走!”
因起身得急,把站在一邊的小二,撞得倒退了一步。
出了店門,馮真一揚手,道:“仇哥哥,你看!”他手中正是方才付給小二的那錠
金子。
宮仇征得一怔,拂然變色道:“真弟,你……”
“我怪他狗眼看人,消遣他一下!”
“這不是我輩應為的事!”
“你不高興?”
“嗯!”
“好,你別扳麵孔,我回去還給他吧!”
說著,真的回身入店,往櫃台上一放便走,那小二還蒙在鼓裏哩!”
方出鎮梢,馮真怪叫一聲道:“糟了!”
宮仇愕然道:“什麼糟了!”
“我們不該在那大酒樓之中露麵!”
“為什麼?”
“‘金劍盟’耳目眾多,‘黑心國手’既是該盟的人,對於我們求藥的事大有妨礙,
間時‘張仙祠’之役,不少武林人都認識你,這……”
宮仇對於這刁攢古怪的真弟,開始有些懷疑了,以他這年紀,不但武功高得出奇,
而且江湖門檻之精,令人咋舌,尤其唬走“乾坤雙煞”,店中竊金,這兩件近於下三流
玩意的“詐”“扒”手段,更使他不能釋之於懷,他無法想象馮真到底是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