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衝冠一怒(2 / 3)

望著城牆上還沒清理掉的硝煙殘痕,昔日的國都,如今卻被敵人踩在腳下,幽州軍上下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不親自用馬蹄和戰刀將裏麵的敵人全部消滅,枉為大齊男兒。

信陽望著這座寄托了他和小憐諸多生活點滴的城池,心裏大為傷痛,這裏留下了小憐太多美麗的歡笑,也留下了太多痛苦的回憶。轉了一圈,終究還是回到了起點,自己最終還是沒能將她帶離這座肮髒的城市,而她,最終也魂斷於此,那個小小的最簡單的願望,最終也未能實現。

想起那蝴蝶般的身影,那最後的傾城一舞,那淒婉的陽哥哥來生再見,以及那解脫般的哭笑,信陽心如刀割。當小憐徹底的消散在那熊熊烈焰之中,他就發誓,要毀掉這座裝載了太多肮髒的城市,以祭奠小憐的在天之靈。

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大軍,以及那林立的刀槍弓弩,尉遲迥頭皮都發麻,三萬守備軍,如何守得住偌大的鄴城。如今這裏的百姓和都還沒站在自己這邊,加上皇帝的駕崩,讓鄴城駐守的全體周軍頭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麵對曾經天下無敵的六鎮鐵騎,沒有援軍,他們的心裏升不起一點反抗的鬥誌。

經過查探,尉遲迥得知敵軍的主帥就是劉信陽,大為感慨。當初在長安夜訪自己的那個小子,沒想到已經成長強大到了如此地步。他不得不驚歎,齊國的蘭陵王,當初也真敢將六鎮鐵騎,這支關乎齊國存亡的兵馬托付在他的手上。當初鄴城淪陷的時候都沒有看見六鎮鐵騎的身影,以為他們早已在高緯的昏庸無道下星散,成為了往日雲煙。誌得意滿的宇文邕壓根就沒把齊國的殘餘反抗勢力放在眼裏,沒想到報複來得如此的迅速和猛烈。

孤軍駐守的鄴城危如累卵,為了不讓三軍做無謂的犧牲,並爭取時間以待援軍到來,尉遲迥派出信使到了信陽的帳中,傳達了尉遲迥希望和信陽私下見上一麵的請求。等到使節退下之後,斛律武都對信陽道:“義弟,尉遲迥反複無常,我們萬萬不可中了他的奸計,要是他趁機謀害你,那可就糟了,我們不能給他這樣的機會。想要見麵,等我們拿下鄴城,抓住尉遲迥,到時候他想說些什麼都行。”

信陽沉吟了片刻,說道:“無妨,兩軍對陣之際,他敢約我相見,我也不能輸了我幽州軍的氣勢。尉遲迥這個人我了解,當我初在長安夜訪尉遲府,對他有一定的認知,貪生怕死之輩耳。他約我相見,無非是為了保全鄴城內的守軍,畢竟這是他自己的嫡係人馬,他知道鄴城已經守不住了,要是將這三萬人馬折損在這裏,他以後在周國就再無立足之地。所以見見也無妨,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鄴城,就最好了,能讓將士們少流血就少流血,畢竟,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攻破長安,一路上如果戰損太大,到時候即使到達長安,我們也隻能望著城牆興歎。”

斛律武都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既然你意已決,那我也不再多說什麼,不過你要答應我,讓我跟你一起去。”

信陽道:“萬萬不可,大哥,我不在,隻有你才能讓控製這支大軍,咱們不能同時離開,你就在這裏照顧好大軍,等我回來。”

斛律武都點了點頭,“好吧,既然這樣,那你早去早回,要是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要果斷撤離,隻有你在,這支大軍才有魂在,萬事小心。”信陽點了點頭,帶著兩個親衛就出了營帳,朝著約定的地點趕去。

信陽趕到的時候,尉遲迥已經在那裏等著了。看著眼前的黑馬紅袍的齊軍主帥,隻能感慨世事真的很無常,誰能想到昔日劉輝留下的一個遺孤,能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大難不死,如今他帶著十萬大軍,朝宇文氏的江山殺來了。當初長安夜晚暢談的後生,已經成長為了又一個攪動天下風雲之輩。

信陽也望著尉遲迥,久久不語。良久,信陽開口道:“尉遲叔叔,一別多年,一切可好?”

尉遲迥苦笑道:“你小子,在你的十萬大軍麵前,你尉遲叔叔就是想好也好不起來啊。賢侄,聽叔叔一句勸,放棄吧,宇文氏早已不是當初魏國時期的權貴,它已經變成了這北方大地上深得民心的統治者。不是你的十萬大軍就能撼動的。”

信陽道:“叔叔約我前來,就是來勸降我的麼?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滅門之恨不共戴天,哪怕將我手上的十萬大軍盡皆埋骨他鄉,我也要將宇文家的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尉遲迥道:“這天下分裂混亂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統一,百姓早已厭惡了戰爭,你又何必行此逆天之舉。你我都是為將之人,都知道戰爭打到最後,受傷的隻能是老百姓。中原之地早已十室九空,你又何必要將這片土地上最後的一點生氣全部耗盡。”

信陽道:“事到如今,我已顧不了這麼多。如今我已無任何牽掛,總要對死去的家人有一個交代,尉遲叔叔你就不要多言了。要麼撤出鄴城,讓開道路,要麼就回去整軍備戰,讓我們在戰場上見真章。”

尉遲迥歎道:“唉,老夫就知道會這樣,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當年你父親和我交好,當他兵敗被殺的時候,老夫也很痛心。如今你又走上了你父親的老路,這也許就是你劉家的宿命吧。大周曆代先帝待我尉遲家不薄,先帝將鄴城托於我手,萬萬不敢失去。你想要拿下鄴城,那就從老夫的屍體上踩過去吧。如若老夫戰死,也算是對得起他宇文家了。”

信陽道:“叔叔既然意已決,那麼就此別過,你我戰場上見吧。”說完就轉身離去,獨留下尉遲迥在原地悵然若失。

齊軍向鄴城發動了瘋狂的進攻,鄴城的守軍苦苦支撐,城牆已經坍塌了大半,城頭陣地數次易手,整座城池搖搖欲墜。苦苦等待援軍而不見的尉遲迥在堅持了十餘天之後,果斷的放棄了鄴城,帶著兩萬餘殘兵敗將向晉陽方向退去。

信陽來到昔日齊國皇宮所在的地方,這裏曾經是那麼的輝煌燦爛,伴隨著高家江山的傾覆,如今這裏隻剩下一片廢墟,仿佛在訴說著昔日宇文邕大破鄴城的那場災難。那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頭就是在這個地方的大火中如精靈一般翩翩躍起,用生命為代價,跳出了那傾城一舞。

信陽看著眼前的廢墟發呆,腦子裏全是小丫頭昔日的音容笑貌,雙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捧起這廢墟中的一捧塵土,眼裏的淚水無聲的滴落在了上麵。小丫頭的骨灰和這裏的塵土早已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一想到那個溫柔善良美麗可愛的小精靈,那個讓所有人都不忍傷害的小丫頭,最後卻受盡苦痛而死。她想和自己一起離開鄴城的願望,此生再也無法實現。信陽仿若受傷的野獸一般,對著眼前的廢墟嘶吼了一聲,那聲音中漂浮的悲愴,讓身邊的親衛們暗暗垂淚。

斛律武都走過來,拉起了信陽,輕聲安慰道:“好了,弟妹已經不再,你要振作起來,十萬將士都等著你發號施令呢。那昏君已經被抓到了長安,等我們攻破長安,再拿他的人頭來祭奠弟妹。”

信陽擦了擦淚水,點了點頭,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將高緯挫骨揚灰。跨上戰馬,再看了看眼前的廢墟一眼,他要把小憐最後的魂斷之地永遠的記在腦海裏,將那縷紅色身影永遠的放在心尖上。

十萬大軍沒有在鄴城多做停留,沿著尉遲迥撤退的路線銜尾追殺。尉遲迥的人馬一路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等到尉遲迥逃到建州重新收攏潰兵整頓的時候,麾下所剩的軍士隻有萬餘人,將近七千人馬都折損在了逃亡的路上。尉遲迥捶胸頓足,痛心不已,經此一敗,他又將麵臨來自長安的懲罰。他隻盼望,援軍能早日到來,隻要能活下去,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當快馬加急將河北的戰報送抵長安,整個長安城一片驚慌,先帝剛剛駕崩,小皇帝剛剛繼位,國內的局勢還未平定,十萬叛軍已經朝著長安殺了過來。

此刻的朝堂上,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楊堅,這個在宇文邕駕崩之後獲得了最大利益,成為了大周最大權臣的人。楊堅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堅定的開口道:“不用慌,齊國的餘孽而已,齊國已滅,他們已經是無根之水,長久不了。還請陛下下旨,準許微臣領關中及河西之兵,為陛下掃清餘孽,蕩盡不臣!”

馬上就有宦官進入內宮,向皇太後稟告。得知自己的父親要親領大軍出征,皇太後沒有絲毫猶豫,吩咐內侍擬旨,不一會兒加蓋了皇帝大寶的旨意就送到了楊堅的手上。楊堅神色平靜,這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將朝中的一幹事務托付給了他兒子打理,他自己挑兵點將,率領十萬大軍出長安。同時,命令河西之兵率先進入晉陽,扼住齊軍西進的道路。等待長安的大軍到達,一起殲滅幽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