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笑道:“你這鬼靈精,人家一條魚就把你收買了,還真是好騙。不過啊,要是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我想我會努力爭取的吧,能不能嫁給他不談,但是一定會瘋狂的追求他,至少不會辜負了我那美麗的花季歲月。”
兩個人就坐在冷宮大門外麵的台階上,支著下巴,絮絮叨叨的談論著進宮之前的那些往事,說的盡是開心的事,眼裏都流露出了許久不見的溫暖和滿足。不知不覺的就坐到太陽快落山了,夕陽的餘暉灑在冷宮那斑駁的宮牆上,讓這裏更顯冷清。
兩個人從各自的回憶中醒了過來,想到以後的歲月,都隻能在這孤寂的冷宮裏度過,對視了一眼,兩個女人各自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小憐終於醒了過來,信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丫頭因為婉兒的事情憂傷過度,要是真出了什麼好歹,信陽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來,所幸小憐沒事。
小憐眼巴巴的看著信陽道:“陽哥哥,我想見小姐。”
信陽搖了搖頭,“小丫頭,現在大小姐被打入冷宮,誰都無法見到的,況且為夫是男人,怎能出入後宮。”
小憐道:“那陽哥哥能想辦法把我帶進宮裏去麼,我自己偷偷的去找小姐。”
信陽搖頭道:“不行,絕對不行,那昏君好色成性,要是看見你這樣的美人,焉有放過之理,為了看望大小姐而把你折進去,絕對不行。”
小憐腦海中浮現出了朝野傳聞的那昏君的淫邪目光,冷冷的打了個寒顫,往信陽的懷裏縮了縮。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落在那昏君的手裏,會受到怎樣的淩辱。
感受到了懷裏的人兒發抖的哆嗦,信陽將她緊緊的抱著,開口道:“放心吧,大小姐現在被打入冷宮,至少性命無虞,能活下來,你們就有再見的機會。皇帝如此的殘暴不仁,不得民心,早晚他會從那張龍椅上栽下來。等到新君上位,我們再努力將大小姐救出冷宮。”
小憐仰起頭,看著信陽那堅定的神色,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重重的嗯了一聲。說道:“我相信陽哥哥,隻是可憐了小姐,還得繼續受那冷宮的煎熬。”
後位之爭落下帷幕,朝野的權力正在重新分配,亂糟糟的朝堂,也終於恢複了平靜的秩序。整座京城,也終於重新變得有活力起來。
段韶的故去,斛律光的遇害,使得齊國在和周國的爭霸戰中徹底的落入了下風,麵對尉遲迥,達奚章以及韋孝寬等一幹名將,齊軍艱難應付。因為高緯無端猜忌蘭陵王,將他閑置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從段韶死後,蘭陵王就再也沒有領兵出征過,被高緯高官厚祿的圈養了起來。
信陽登門拜訪,王妃歡歡喜喜的將他迎了進去,她也知道,自從夫君被陛下閑置以來,整日裏以酒買醉,整個人都垮了下來,隻有在信陽登門的時候,他們兄弟倆才能好好的說說話,也隻有信陽,才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等到大門關上,王妃側身下拜,信陽正打算去扶,突然想到男女有別,縮回了伸出去的手,擺手道:“嫂嫂何故如此,折煞小弟了,小弟可受不得嫂嫂的大禮啊。”
王妃泫然淚下,哽咽道:“還請叔叔救救王爺,救我整個王府幾百口性命。”
信陽大驚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嫂嫂何故如此驚慌?”
王妃道:“妾身雖是一介女流,可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勾心鬥角的事情也見的多了。當今陛下,就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君王,我家王爺立下的功勞越多,皇帝就越加忌憚他,如今段老將軍病逝,斛律大將軍也被陛下殘殺,軍中再也無人功勞能蓋過王爺,陛下焉能讓王爺安生?陛下一定會挾斬斛律大將軍的威風,對王爺下手的。而且王爺畢竟姓高,這就更會引來陛下對他痛下殺手。”
信陽沉默了下,王妃的猜測,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以高緯那狹隘的心胸,隻要讓他不舒服的人,他都不會放過。並且他太過於計較,睚眥必報,沒有一點為人君王的心胸和氣魄,加上他身邊的那幫小人作祟,兄長很有可能就是高緯下一個準備開刀的目標。不行,決不能再讓兄長出事,無論為公為私,他斷然不能坐視兄長蒙難。
他拱了拱手,對王妃道:“嫂嫂放心,兄長一直待小弟不薄,如今他既然有難,小弟絕不會袖手旁觀,隻要用得著小弟的地方,但請吩咐。”
王妃下拜,謝過信陽,說道;“妾身這也是病急亂投醫,妾身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助王爺脫離這危機,隻能請叔叔代為想辦法,王府上下將感激不盡。”
走到正廳,王妃拜身退下。信陽老遠就聞到那刺鼻的酒味,不知道兄長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大步走到蘭陵王身邊,奪下了他手裏的酒壇子,遠遠的扔到門外,半醒的蘭陵王正要發怒,看到是信陽,又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信陽道:“兄長這樣不是辦法,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整個王府,全都依靠著兄長呢,這大齊的江山,也不能少了兄長啊。”
蘭陵王苦笑道:“我如今這幅模樣,還能做些啥,陛下對我防備甚深,我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就沒錯。不過斛律老將軍已經遭了陛下的毒手,想必很快就輪到我了吧。”
信陽歎了口氣,也陪著蘭陵王坐在地上,開口道:“兄長何不拋棄這一切,找個隱蔽的地方,隱姓埋名重新生活呢。”
蘭陵王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再說,我是高長恭啊,我身上流的是高家的血,江山將傾,我又怎能獨自躲起來苟活於世。”
信陽問道:“兄長既然一心為這大齊江山,當初大權在握的時候,為什麼就不果敢一點,即使自己不坐上那把龍椅,另擇一位皇族的賢才不行麼?又何苦眼睜睜的看著現在的這位陛下,糟蹋這大好的河山。”
蘭陵王道:“大齊從開國以來,曆代皇位的傳承,都伴隨著劇烈的血雨腥風,從家父被謀害之後,就內亂不斷。每亂一次,大齊的底蘊就被削弱一分。原本我們麵對周國,一直占據著主動和優勢,武成帝之後,我們就隻能轉攻為守,大齊已經孱弱得再也經曆不起劇烈的變動了。想要維護正統,正本朔源,就得維護皇位傳承的唯一性,當今陛下是武成帝立下的太子,無論怎樣,隻有他登上帝位,才能算是正常的皇權交接。我要是真把他廢掉,和那些作亂的賊子有什麼區別。”
信陽道:“可是現在我們都很清楚,齊國在他的手裏隻會越來越衰敗,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再也沒有和周國共存的實力了。也許不用周國出兵,國內的老百姓都會推翻高家的江山,難道兄長就沒想過這麼問題嗎?”
蘭陵王道:“為兄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當初為兄以為自己能夠輔佐好陛下,治理好這大好的河山。如今看來,這都隻是為兄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看來我高家就出不了一位賢能之君啊。當初的得國不正,如今看來,其國真不能長久。為兄也隻能徒呼奈何,悔之晚矣。”
信陽悄悄道:“兄長,現在醒悟還來得及,你我兩人的親衛加上家將,想要悄悄的進宮行刺高緯,還是能辦到的。隻要高緯駕崩,齊國境內的皇族,還有誰的聲望能與兄長比肩?到時候隻要兄長站出來,振臂一呼,定能重振齊國河山,打造出一個強盛的新的齊國。”
蘭陵王淩厲的盯著信陽,過了好一會兒,目光才柔和下來,輕聲道:“算了,陛下如此行事,國內對他不滿的大有人在,多你一個也不意外。隻是為兄當初既然力挺陛下坐上皇位,如果此刻行次不臣之事,這讓天下人怎麼看我,我高長恭光明磊落一生,斷然不能背上弑君篡位,不忠不義的罵名。”
信陽道:“既然兄長不願意,那就讓小弟一個人去做吧,把王府的家將和親衛交給我,我去替兄長清理這一切障礙,到時候隻要兄長站出來收拾殘局就行,至於那些罵名,就由小弟去承擔吧。”
蘭陵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高長恭能有你這樣的兄弟,此生大幸,你為了我齊國的江山,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和性命,這樣的胸懷和氣概,為兄自愧不如。齊國日暮西山,為兄決不能自私的把你也賠進去。為兄知道你還有自己的大事要做,雖然這麼多年你一直沒說過,但是為兄也看得出來,你對我齊國並沒有太多的歸屬。且留著你的有用之身吧,若是為兄真的遭遇不測,還請你將這王府內的婦孺遺孤保全下來,讓她們好好的活下去。”
信陽剛想開口,蘭陵王止住了他想說的話,道:“不必說出來,為兄相信你,你定然不會做對不起為兄的事情,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在完成你的目標之前,你最好誰都不要透露,為兄信你,就已足夠。去吧,為兄這裏,不必擔心。”
離開了王府,信陽看著鄴城的繁華,以及城北那巍峨的宮殿,心裏感到很沉重,如今,三將已去其二,蘭陵王也已經心灰意冷,齊國的江山,到底還能延續多少年?它能延續到自己踏破長安的那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