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身死,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神州大地。南邊的陳國得到這個消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陳霸先終於有膽,再次對著齊國的兩淮之地流口水,積弱的南朝開始秣馬厲兵,誓要一舉奪回兩淮,進而奪取中原,把北方的胡人全部趕到長城以北。南朝的百姓在朝代的更替之後,第一次齊心的站在了現任皇帝陛下的身邊。
遠在長安的宇文邕聽到斛律光被高緯害死的消息,仰天大笑,披頭散發的在後宮內宛若瘋魔,嚇得宮內的太監宮女們戰戰兢兢,還以為陛下生病了。同時得到消息的重臣們也進宮向他朝賀,見到他這樣子,也能感受到他是多麼的高興。
斛律光在世的時候,周軍從未能越過晉陽一步,每次都在晉陽城下折戟。對斛律光的怨恨,已經轉變成了一種對斛律光的畏懼。如今,這頭猛虎被高緯親自給弄死了,齊國剩下的那些鷹犬,已經不足為懼,這場持續了幾十年的爭霸戰爭,終於要落下帷幕了吧。望著東邊,宇文邕握緊了拳頭,朗聲吩咐道:
“達奚彰!”
達奚彰出列叩拜,“微臣在!”
“命你火速從西邊吐穀渾那裏為帝國弄回五萬匹戰馬,另從北邊的草原上多弄些戰馬回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朕隻需要組建一支能夠踏破鄴城的騎兵,出了岔子提頭來見!”
達奚彰沉聲道:“微臣遵旨!”
“尉遲迥!”
尉遲迥出列叩拜,“微臣在!”
“命你加緊訓練河西之兵,務必練出十萬精兵,聽候朕的調遣!”
尉遲迥回道:“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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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完了軍中事宜,宇文邕看著朝廷為首的諸位文臣,吩咐道:“諸位卿家,替朕備好十萬大軍出征的一切糧草和物資,不可出任何岔子。好生準備吧,盡量不要給百姓造成影響,一切要有條不紊的進行,五年之內,朕要親自帶領大軍,去把高緯的人頭摘回來,以告慰曆代先帝的在天之靈。”
滿朝文武一起叩拜,山呼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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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守朔州的斛律武都得到父親遇害的消息之後,大為悲痛,父親為帝國戎馬一生,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尚未定罪,就已被害,天理何在!他立馬收拾行裝,要回京城去為父親討回一個公道。
他扔下一切軍務,在朝廷處置他的旨意來到之前,帶著幾個家裏跟隨他出來的護衛,騎著快馬,星夜兼程的朝著京城趕去。
斛律光一死,整個斛律府就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敏感的時期登門,以免引起陛下的不快。這些天斛律府外麵,也經常出現一些可疑的人,隨時盯著斛律府的動靜。
對於當今陛下反複無常的脾性,信陽實在是拿不準,他到底會不會什麼時候毫無預兆的對這滿門的家眷開刀。嗅到了危險,信陽悄悄的登門求見老夫人,請求他們離開鄴城。
老夫人道:“老爺的亡靈未安,老身豈能離去?劉將軍的心意,斛律府滿門感激,就請小將軍把府裏的孩子們送出城就好。至於老身,就帶著剩下的人留在府裏,替老爺守靈。如果陛下真的容不下我斛律家,就讓他們拿老身泄恨就好,隻要能保住孩子們,老身即使斧鉞加身,也無怨無悔。老身也不能讓劉將軍為了斛律府而讓自己陷入險境。”
信陽苦勸無果,隻好先將孩子們安排送出鄴城。在蘭陵王的幫助下,加上軍方多數將領對老將軍的愛戴以及對皇帝的不滿,對信陽暗中相助,護送孩子的馬車,輕易的就出了鄴城。信陽替他們備足了盤纏,讓他們遠離京城,走得越遠越好,等老將軍得以沉冤昭雪,再回京城。
斛律光的死,也讓蘭陵王大為傷懷,帝國三將,如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著這將傾的大廈。皇帝陛下對自己的猜忌從未減少,王府內外不知道有多少的暗衛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隻要自己稍有異動,定然會立刻身首異處。
明麵上自己已經手無兵權,可是隻有自己知道,六鎮人馬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動,他也不想六鎮鐵騎的彎刀上,沾染自己人的鮮血。京城的人馬並不屬於自己統管,僅僅是禦林軍,就足以平息京城各處的風吹草動。自己不想造反,可是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點一點的將祖宗留下的基業敗得越來越多。自己卻隻能徒然無可奈何,斛律老將軍這一去,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了吧。也好,早些解脫,也省的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帝國敗亡。所以他整天在王府裏借酒澆愁。
當信陽安頓好斛律家的事情,來拜訪他,看到他頹廢的樣子,大為悲痛。他衝上去,奪下了他的酒壺,一把摔在地上,抱著他哭道:“大哥,你何苦這樣。”
蘭陵王醉醺醺的說道:“是義弟啊,來得正好,陪為兄再喝幾杯。”
躲在一邊的王妃靠近信陽,拉著他的袖子,輕聲的哀求道:“叔叔,想想辦法救救夫君吧,整個王府就靠著他一個人維持著,要是他這樣下去,妾身也沒什麼好活的了。”
信陽輕聲安慰道:“嫂嫂勿急,能不能告訴我,兄長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王妃道;“自從知道了斛律大將軍被陛下殘殺在了皇宮之中,夫君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嘴裏老是念叨著自己對不起老將軍的話。叔叔你快勸勸他吧。”
信陽道:“嫂嫂放心,兄長隻是心結未解罷了,小弟定然會讓兄長醒轉過來的。”
王妃道:“那就有勞叔叔了。”說完就退了下去。
信陽對蘭陵王道:“兄長不必自責,陛下對你已經很是猜忌,斛律大將軍的事你要是插手,陛下定然會趁機治你的罪的。”
蘭陵王道:“我隻恨啊,陛下殘暴不仁,竟然自毀長城,這是將我大齊河山拱手相讓啊,我死之後,還有何顏麵去麵見高家的列祖列宗!”
信陽怔了怔,問道:“兄長難道要放棄了嗎?難道兄長就這樣看著大齊江山萬劫不複?”
蘭陵王歎氣道:“不放棄又能如何,這天下,終究是陛下說了算。如今為兄已經自身難保,隻願能得一個善終。雖然為兄不知道你與周廷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看你對伐周的事情那麼積極,為兄就不多問了。如今,為兄就是想幫你都幫不上,你自己振作起來吧,萬幸你在陛下那裏並不顯眼,沒有多少人對你的存在,有著清醒的認知。我們兄弟這麼多年,隻要你的所作所為不危急高家的江山,為兄樂見其成。帝國軍隊的未來,就在你們的身上,去吧,不要讓我失望。”
信陽呆了呆,這些年自己悄悄的發展自己的勢力,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兄長早已知曉。既然兄長現在明說了,信陽也不再有所顧忌,他說道:“我和宇文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不親手滅了宇文全族,我不甘心啊。”
蘭陵王道:“這些年你從未懈怠的建功立業,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可惜了,現在的齊國,再也不能給你報仇的憑借了,一切還得靠你自己努力。等你羽翼豐滿的那天,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我會送你一件大禮,助你一臂之力的。”
信陽拜謝了蘭陵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小憐將他迎進了臥房,替他脫去了身上的外袍,打來熱水仔細的替他擦拭。這些天為了斛律家的事情,信陽可是一天都沒得閑,都勞累得不成樣子了。小憐看著憔悴的信陽,不由得大為心疼。
溫柔地給他披上幹淨的外袍,輕聲道:“陽哥哥,難為你了,為了斛律家的事情,把你累成這樣,小憐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信陽笑了一下,摸著她的臉,笑道:“傻丫頭,我和斛律武都是兄弟,他家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理。況且老將軍也一直是我所敬仰的大英雄,並且對我有知遇之恩,如今看他落得如此結局,於心何忍。老將軍帶著不甘死去,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斛律家安頓好,讓老將軍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用為家人操心了。”
小憐難過的說道:“也不知道小姐知道這個消息了,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陽哥哥,我好擔心她。”
信陽安慰道:“放心吧,陛下既然沒有宣布廢後,斛律家現在也安然無恙,就說明陛下也不願意讓老將軍的家眷下場太淒涼,那樣會讓其他大臣寒心的。”
小憐道:“可是我還是擔心小姐,受到這樣的打擊,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挺過去。”
信陽雖然口上這麼說,但是以他對高緯的了解,那反複無常的昏君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如今老將軍已故,當務之急就是讓斛律武都別回京城,這會兒遠在朔州的他,也應該收到自己父親身故的消息了吧。以他的性子,定然會不顧一切的趕回鄴城,為自己枉死的父親討回一個公道。不行,一定不能讓他回京城。
信陽吩咐跟隨身邊的張虎,讓他帶上自己的書信,快馬西行,一定要攔住東歸的斛律武都,切不能讓他再枉死在暴怒的高緯的屠刀之下。
此時的婉兒非常的急躁,非常的憤怒,也對高緯非常的痛恨。父親為了這個帝國操碎了心,常年在晉陽一帶北防突厥,西拒大周。如今,卻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害的身首異處。高緯已經徹底的撕破了臉麵。
她為父親感到冤屈,憤怒之下,她顧不得身份,妝容都沒來得及整理,怒氣衝衝的就要去找高緯問個清楚明白。小惜怕小姐吃虧,趕緊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