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隱身形愧見玉人(1 / 3)

袁中笙忙叫道:“大師止步,大師止步!”

他一麵叫,一麵上前疾遲了上去。

可是,他的身法雖快,看來不急不徐地在前走著的那僧人,卻是離得他越來越遠,在追出了三十餘裏之後.終於看不見了。

袁中笙頹然在路旁的大石之上,坐了下來。

他才坐下不久,便聽得一陣馬蹄聲,自東傳了過來,到了不遠處停下,又有兩騎,自北飛馳而至,與先等了片刻的兩人相會。

那四人也未曾注意袁中笙,一見麵,一人便大聲道:“崆峒十七峰妖人,大舉而出,聽說是袁中笙這魔頭,已到了崆峒山,要大會異派中高手哩!”

另外兩人吃驚道:“當真?卻要立即去報告敝派掌門了。”

那兩人道:“我們也要傳檄中原武林各派,要設法阻止此事!”

四人又各自上了馬,各自一揚手,又向來路,飛馳了開去。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趕路。

他一路東行,一路覺得武林的氣氛,已是緊張到了極點。

他到了崆峒山,要大會異派邪教高手的消息,不脛而行,已傳遍了武林。

而各正派人士,也在紛紛集會,圖謀對策。

袁中笙戴著麵具,沒有人認得他,但是他聽了那些消息之後,心中也是難過之極。

尤其,當武林中人,繪聲援影地講及他的行徑,將許多他根本不曾做過的事,也加在他身上之際,他更是心癇如絞!

他這時,更體會到那僧人說,隻戴上一個麵具,便想改變一個人,是絕不可能的事!

他隻是漫無目的地向東走,為了怕見到人,他走的全是最冷僻的道路。那一天傍晚時分,他經過了一個小鎮,也不在鎮上住宿。到了天色將黑,他在一座林子之中,停了下來,揀了一棵大樹,躍了上去,以臂作枕,躺了下來。

到了午夜時分,他忽然聽得人聲喧嘩,火把亂幌,少說也有三五十人,執著火把,走進了林子。

袁中笙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坐起身來,想要一看究竟。

他這裏剛才一站起身來,已經有火光照到了他的身上,那些人的來勢,可說快到了極點。袁中笙吃了一驚,連忙將身一隱,隱到了樹後。

隻見當前一人,執著火把,飛掠而來的,乃是一個五短身形的矮子。

那個矮子的裝束,奇特之極,全身上下,都蒙在黑布之中,連一隻手指頭也不露出來,隻有一雙眼睛,是露在外麵的。

在黑暗中看來,他這對眼睛,精光四湛,顯見得他是一個功力極高的高人,然而袁中笙卻又想不起有什麼高人是作這樣怪異裝束的。

袁中笙正在詫異間,已經看到了第二個人。

那個人,袁中笙卻是認得的,正是峨嵋怪俠車軒。

袁中笙一看到車軒緊緊地跟在那黑衣人的身後,心中便不禁“啊”地一聲。

他已經立即猜到,那黑衣人是什麼人了。

那黑衣人一定是在昆明被他救活的峨嵋天靈上人,天靈上人的性命雖保,但是被火燒傷的傷痕,想是無法消除,以致今得他變成了一個怪物,所以他才以黑布蒙住了身子的。

袁中笙認出了兩人,心想莫非是峨嵋上下,在此聚會麼?但看來卻又不像,若隻是峨嵋一派,隻怕沒有那麼大的聲勢。

就在此際,第三、第四個人,又已映人了他的眼簾。

.第三個人,乃是一個女子,右腕之上,鑲著一隻晶光四射,鋒銳之極的鐵鉤,正是斷了一手的玄女劍客範玉雲!

一年不見,範玉雲蒼老了許多,但是她麵上那種執拗的神情,卻依然未變。

袁中笙一見範玉雲和峨嵋高手在一起,便知道事情絕不簡單了。

果然,接之而來的,便是紅光滿麵的蒼雲老人,生生劍客張青雲,青城掌門天一叟,青城高手,以及各門各派的人物。

其中有的袁中笙曾經見過,並與之苦鬥過,有的袁中笙卻未曾見過。

最奇的事,居然連黑道奇人,費七先生,也在其中。

這三五十人,奔進了林子之後,在林中的一幅空地中,停了下來,各自將手中的火把,用力插在地上,一時之間,火光融融,照著各人的臉麵,顯得各人的心情,都十分激憤。

袁中笙隱身的那株大樹,離眾人停下來的那塊空地,隻不過三五丈遠近,空地上的情形,他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這時他已看清,除了峨嵋掌門天靈上人之外,還有一個蒙麵人。

袁中笙因為覺得,在這種場合之下,除非是和天靈上人有著同樣的理由,要不然,和人家蒙麵相見,便十分怪異了。

所以,袁中笙不免對那另一個蒙麵人多打量了幾眼。

隻見那蒙麵人身形十分細小,看來竟像是一個女子,但是因為他連頭帶臉,一齊用黑布罩住,所以也分不出他是男是女來。

隻見眾人圍著那一大劄火把,坐了下來。

誰也不開口說話,隻聽得火把上,發出“卜卜”的聲音來。過了好一會,蒼雲老人才長歎了一聲,道:“如今距離高黎貢山慘事,恰好一年了。”

蒼雲老人的話一出口,眾人之中,有的怪叫,有的唏噓,有的跟著長歎,亂了一陣。

蒼雲老人揚了揚手,眾人的聲音,又靜了下來。

蒼雲老人的聲音,十分低沉,道:“這一年來,我們也無時無刻不思報複,無時無刻不思找袁中笙、壽菊香的蹤跡,但高黎貢山之內的宮殿,已化為一片瓦礫,隻當這兩個魔頭,已遭了天遣。如今方知,袁中笙、文麗未死,居然和崆峒十七峰妖人相勾結,準備大會邪派異教之士,公然與各正派為敵了!”

峨嵋怪俠車軒大叫道:“我們不殺赴崆峒去,還在這裏呆著作甚?”

蒼雲老人道:“車怪俠,當年我們赴高黎貢山,準備得不算不充份,但結果卻落得慘敗而還,這便是還未曾深思熟慮之故,如今我們.要好好商議一番,究竟如何對付。”

費七先生忽然插言,道:“何以此次,隻聞袁中笙、文麗之名,而不聞以壽菊香三字?”

蒼雲老人道:“或者壽菊香已不在人世,或者她正在幕後牽線。”

蒼雲老人話才住目,忽然聽得一個十分尖銳的聲音道:“壽菊香一定在幕後牽線。”

那聲音尖銳得過了份,一聽便知道是硬逼了出來的,眾人連忙循聲看去,隻見講話的,正是那個身形細小的蒙麵人。

眾人在這裏聚會,齊心合力,要為武林除害,人人都知道對方的來曆,也都知道天靈上人蒙住了頭臉,是為了他已醜得像鬼怪一樣之故。

可是這個蒙麵人究竟是什麼來曆,卻是一直沒有人猜得透。

所以,眾人之中,已有許多人對之心中不滿,但三派掌門,卻看出其人的武功極高,暗中勸諭各人,不可對之生事,隻可靜觀待變,所以才沒有事情發生。

這時,那蒙麵人忽然開口,講的話又如此肯定,眾人便已大感詫異,範玉雲斷手之後,性子更是暴烈,首先沉不住氣,道:“你如何知道?”

那蒙麵人尖聲道:“自然,袁中笙是一個老實人,怎會想當什麼異派邪教的盟主?”

那蒙麵人這句話一出口,圍在火把之旁的眾人,紛紛起立,大聲怪叫者有之,開口辱罵者有之,連聲冷笑者有之,一時之間,嘈到了極點!

因為袁中笙乃是此際武林之中,公認最惡劣,最荒淫,最邪毒的魔頭,而那蒙麵人卻稱之為“老實人”,怎能不引起軒然大波?

隻有遠遠躲在樹後的袁中笙,聽了那蒙麵人的話後,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

他立即想:這蒙麵人不知是什麼人,何以知我竟如此之深?

他正在想著,隻見那空地之中,已經起了變化,範玉雲最先發動,身形突起,疾起疾落,已經到了那蒙麵人的麵前。

她才一站定,便一聲怪叫,道:“在你心中,袁中笙是老實人麼?”

那蒙麵人像是大有感觸,道:“不錯。”

範玉雲一聲怪笑,手臂揚起,鑲在她手腕上的那隻鉤子,蕩起一弘精光,向那蒙麵人的頭部,疾劃了過去,攻勢極之淩厲,顯見得在這一年中,範玉雲在這鉤子上,確下過一番苦功!

範玉雲那一鉤才攻出,已聽得蒼雲老人喝道:“不可動手!”

但是,“嗤”、“嗤”兩聲響處,又有兩柄長劍,自那蒙麵人的身後攻到。

那蒙麵人身形凝立不動,似乎並沒有將這三下攻勢淩厲的進攻放在眼中。眼看三件兵刃,一齊向他的要害招呼,袁中笙幾乎已要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了!

然而,也就在那一瞬間,隻見那蒙麵人的身子,突然向上拔起。

向那蒙麵人攻到的雙劍一鉤,勢子可謂快疾到了極點,但是那蒙麵人向上拔起的勢子更快,電光石火之間,隻見那蒙麵人拔起之後,立即落下,已經穩穩地站到了範玉雲的身後。

而範玉雲和另外兩人的攻勢,一時之間卻收不住,隻聽得“錚”、“錚”兩聲響處,火星四濺,雙劍一鉤,已碰在一起。

三人立時後退,心中不但駭然,而且莫名其妙!

因為以他們三人,離那蒙麵人之近,竟也未曾看到那蒙麵人是怎樣走的!

而當範玉雲轉過身來,還想再攻時,蒼雲老人已大袖飄飄,到了那蒙麵人的麵前。

蒼雲老人的麵色,十分嚴肅,他到了那蒙麵人的麵前,便沉聲道:“閣下在四日之前,介入我們的行列,我們隻當閣下是和我們同到北崆峒去對付袁中笙的,今晚方知不是!”

蒼雲老人的這一番話,講得已算是十分嚴厲了!

因為方今武林,壁壘分明,正邪難以相混,不是和袁中笙為敵,那便等於和各正派為敵了。

那蒙麵人聽了之後,突然歎了一口氣。

那一下歎氣聲,那蒙麵人想是情不自禁所發出來的,當然沒有法子像他的講話聲那樣,逼得如此尖厲,袁中笙一聽得那一下歎息,心頭便自一震。

因為他覺得那下歎息聲,極其耳熟!

他又立即想到,那蒙麵人一定是自己的熟人,要不然,他何以知道若不是幕後有人牽線,自己是絕不願當什麼盟主的呢?

他心中竭力地想著:那是什麼人呢?那是什麼人呢?但是他卻想不出來。

隻不過他的心中卻已決定了一件事。那便是:如果眾人對這個那蒙麵人群起而攻的話,那麼他一定要對之拔刀相助!

蒼雲老人厲聲道:“閣下何以不答?”

那蒙麵人道:“我以前,和袁中笙相稔,深知他的為人,是以我知道其中必然另有誤會,絕不如各位心目中所想的那樣簡單。”

蒼雲老人雖是修養好,但是他在高黎貢山中,也吃過大虧。

這時,他聽得那蒙麵人對袁中笙公然維護,已到了過份的程度,心中也不禁沉不住氣,厲聲道:“閣下是什麼人?”

那蒙麵人道:“你問我是什麼人則甚?我難道會是袁中笙的同黨麼?”

範玉雲怪聲叫道:“你就是袁中笙的同黨。”

別的人則較客氣,高叫道:“怎知你是不是袁中笙的同黨?”

那蒙麵人又歎了一口氣,道:“各位不願聽我的話,不願我與各位同行,那我就退出好了。”

蒼雲老人冷笑道:“如此容易麼?”

那蒙麵人本來已轉過身去,聽了這句話,又轉回身來,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蒼雲老人道:“接我一掌再走!”

那蒙麵人搖了搖頭,道:“閣下名滿天下,武功何等之高,我如今絕無惡行,隻不過和各位意見不合,閣下便要我接你一掌,若是我接不住你的一掌,自然死了便成了枉死之鬼,如果我接得住你一掌時,那我便得罪了武當掌門,那雖然沒有做過任何壞事,也成武林罪人了,蒼雲老人,你自己想想,可是逼人太甚了些?隻怕袁中笙就是給你們這些自命為仁人俠士的人,所逼成如今這樣的!”

那蒙麵人的聲音雖然尖利,但是這一番話,講來滔滔不絕,聽的人想要駁斥,也絕無插口的餘地,等到他講完,蒼雲老人的麵色鐵青,道:“原來你果然是袁中笙的同黨!”

那蒙麵人道:“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閣下無詞可辯,便如此強加罪名!”

蒼雲老人再也忍不住,一聲大喝,道:“接我一掌再說!”

他身形一矮,“呼”地一掌擊出!

那蒙麵人手腕一翻,一掌迎了上來。

本來,那蒙麵人是男是女,也不易判斷,可是這時,那蒙麵人一揚起手來,在火把的火光照耀之下,卻是人人看得分明,那蒙麵人五指纖纖,皓腕如雪,分明是一個女子!

蒼雲老人一見對方乃是女子,那一掌的去勢,頓時慢了一慢!

那蒙麵人也收住了掌勢,雙掌相距,隻不過尺許遠近。

雙方發掌之際,勢苦奔雷,何等猛疾,可是兩個人都是說收掌便收掌,其間毫無阻滯,若不是一流高手,怎能做得到這一點?

兩人雖然未曾對掌,但就是這發掌收掌之勢,已令得許多人大聲喝起采來。

袁中笙藏身之處比較遠些,他隻看到兩人陡地出掌,又陡地收掌,卻是未曾看到那那蒙麵人指尖,分明是女子之手,也不明白為什麼蒼雲老人大怒之下發掌,又突然收掌。

他正在發呆間,已聽得蒼雲老人道:“閣下是女子麼?”

那蒙麵人道:“不錯,但你若認為我是袁中笙一黨,那不管我是男是女,隻管出掌使了。”

袁中笙聽得兩人的對話,心中不禁陡地一動!

他在武林中認識的人並不多,知己更是寥寥,而是一個女子,又對自己如此知心的,普天之下,可以說隻有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費絳珠!

如此說來,那個蒙麵女子,難道竟是費絳珠!

可是費絳珠的聲音,卻又不是那樣尖利,當然,她是可以裝成那樣尖利的,那又是為什麼呢?

袁中笙的心中,一片紊亂,他又想到,費七先生也在眾人之中,難道那蒙麵女子若是費絳珠的話,連費七先生也認不出她來麼?”

袁中笙正在想著,隻見一條人影,“刷”地掠了過來,繞過了蒼雲老人,陡地在那蒙麵女子的麵前站定,身法奇快!

等到他一站定,眾人才看清那不是別人,正是身形高大,白髯飄胸,相貌奇古的費七先生!

這時,費七先生的麵上,充滿了奇異的神色,喝問道:“你是誰?”

那蒙麵女子卻不作聲。

費七先生的神情,更是奇異而焦切,連聲道:“你是誰,你究竟是什麼人?如果你是費絳珠的話,你再不肯出聲,那未免太沒有心肝了,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來,我是怎樣在找你麼?”

當袁中笙聽到了那幾句話的時候,他已幾乎身子發軟,站立不穩!

隻見那蒙麵女子的身子,突然震了一震,一開口,聲音已不再是那樣尖利刺耳,而變得十分動聽,叫道:“爺爺,我是絳珠!”

她一麵說,一麵便向費七先生的懷中,撲了過來,費七先生連忙將她抱住,道:“絳珠,你為什麼蒙住了臉,可是你的容貌費絳珠忙道:“不是的,爺爺,你看。”

她一麵說,一麵已撕下了麵上的黑布。

刹時之間,倒有一大半人,突然發出了“啊”地一下驚歎之聲。

當眾人發出那一下驚歎之聲的時候,絕不是心中所害怕,而隻是讚美!

費絳珠本來就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姑娘,這些日子來,她在山洞之中,以石髓為糧食,勤練那四冊“玄門要訣”,內力精進,此際看來,更是神儀內瑩,在嬌豔之中,另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端儀之相,令人一看,便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歎聲來!

費七先生乍一看,幾乎從不出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孫女兒來了!

他連忙揉了揉眼睛,才又將費絳珠擁在懷中,老眼之中,不禁潤濕,那當然是因為他心中太高興的原故。

他頻頻問道:“絳珠,絳珠,這些日子來,你在什麼地方?”

費絳珠道:“爺爺,這些日子來的事,我也一言難盡,我問你,你可曾見過袁中笙麼?”

袁中笙躲在大樹之後,見費絳珠除下了蒙麵黑布之後,如此光采奪目,想起自己和她,如今已如雲泥之別,心神不禁黯然。

但是轉瞬之間,他又聽得費絳珠什麼都不問,隻是問起自己來,心中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隻不過他又立即想到自己和文麗兩人之間的事情,心中又長長地歎了幾聲。

一時之間,他時悲時喜,心情數轉。

費七先生搖了搖頭,道:“我也一直未曾見過他。”

費絳珠道:“爺爺,你是深知袁中笙為人的,如今武林之中,將他說成是那樣十惡不赦,無所不為的魔頭,你可信麼?”

費七先生不但深知袁中笙的為人,更深知袁中笙對費絳珠的重要,也素知費絳珠對袁中笙的愛意。

是以他聽得費絳珠這樣問自己,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絳珠,人是會變的,袁中笙的所作所為,全有真憑實據,斷然不是他人所能生安白造的。”

費絳珠卻仍然固執地道:“我不信!”

費七先生輕輕地撫摸著費絳珠的秀發,柔聲道:“絳珠,這是不容你不信的。”

費絳珠還是道:“我不信,我要見到了他,問過他,等他自己親口承認了那些事,我才會相信!”

費七先生道:“絳珠,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如今他要在崆峒山中,大會異派人士,自作盟主,你何不跟著大夥兒去看個究竟?”

費七先生話才出口,費絳珠還未曾回答,便突然聽得範玉雲尖聲叫道:“咱們的行列之中,可容不得對袁中笙餘情未斷的小賤人!”

費絳珠陡地轉過身來,秀眉一揚,道:“誰說的?”

範玉雲大聲道:“是我”

她下麵“說的”兩字,尚未出口,陡地覺得眼前一花,一股勁風,夾著一條人影,已到了眼前,範玉雲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需知她一生之中,不知曾經遇到過多少勁敵,但是來勢如此之快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連忙要向後退去,可是已慢了一步,隻覺得胸前一緊,已被人抓住。

範玉雲右手揚起,手中的利鉤,向前疾揚了出去!但是費絳珠功力之高,既然已到了能夠破洞而出的境地,範玉雲自然是萬不能及的了。

她這裏鋼鉤才一劃出,身子一輕,已被費絳珠一抖手,向外摔了出去!

範玉雲身在半空,連聲怪叫,一連翻了七八個筋鬥,才落下地來。費絳珠則神氣清閑,冷笑道:“這樣武功,也想去對付擅使太陰真力的大魔頭麼?”要知道範玉雲的功夫,絕不算低,像這種一照麵,便被人抓住拋出之事,在她來說,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落地之後,麵上一陣青,一陣白,雖然她的個性強悍之極,卻也不敢再向前去!

而旁觀眾人,更是相顧失色。

武當派中的高手,神色皆變,蒼雲老人沉笑一聲,道:“好功力!”

費絳珠道:“不見得,前輩繆讚了!”

蒼雲老人見到師妹吃虧,自然要出手去對付費絳珠的。

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他又覺得難以出手!

因為費維珠年紀還輕,而且,她隻不過是費七先生的孫女兒。而蒼雲老人則成名數十年,在武林中的地位,猶在費七先生之上!

他又怎能降尊紆貴,不顧身份,來和費絳珠這樣的少女動手?

但是如果他不出手的話,武當高手範玉雲,被人家一出手,便抓住了胸口,拋出了四五丈開外,武當派的威嚴又何存?

他想了一想,突然一聲長笑,道:“費姑娘何必太謙,但老夫不自量力,還要考較考較費姑娘的功力,究竟如何。”

費絳珠乃是何等聰明之人,她一聽得蒼雲老人說“考較”。而不說“較量”,便已經知道蒼雲老人是不想和自己直接動手了。

她笑了一下,道:“你隻管出題目好了。”

蒼雲老人四麵一看,見到有一條大漢,手中持著一條一握粗細的齊眉镔鐵棍,他便道:“這位朋友,請借手中鐵棍,為費姑娘一用。”

蒼雲老人乃是此行眾人的首領,那大漢一聽得蒼雲老人的吩咐,自然不會不答應,而且還知道蒼雲老人的用意何在。

他連忙一聲大喝,道:“遵命!”

緊接著,已見他手臂掄起,那條鐵棍,帶著“呼呼”勁風,向前飛出!

在場眾人,剛才雖曾見過費絳珠一出手便將範玉雲拋出的身手,但是見到那麼沉重的一支鐵棍,以這樣勁疾之勢,向費絳珠飛了過去,也不禁代她捏了一把汗。

費絳珠卻隻是笑吟吟地,若無其事地望著那枝向她飛來的鐵棍。

直到那枝鐵棍,飛到了她的身前,她才輕輕地一伸手,竟然毫不費力地,便將鐵棍接在手中!

看她手指纖纖,尾指略翹,那種美妙的姿勢,宛若她是拈著一枚繡花針兒,或是一朵鮮花,哪像是接住了一枝勢如奔雷的鐵棍。

一時之間,眾人雖然礙著當武當派的情麵,不敢大聲喝采,但仍有采聲響起!而即使是蒼雲老人看了也不禁心中暗讚了一聲。

費絳珠接棍在手,道:“鐵棍已在了,不知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蒼雲老人道:“你且使一路棍法看看。”

費絳珠笑道:“這條棍卻不堪使。”

那將棍拋出的大漢大怒,叫道:“俺這镔鐵棍,重一百零三斤,隻怕比你的人還重,怎說不堪使?”

費絳珠道:“是麼?”

她“是麼”兩字,才一出口,雙手各握住了鐵棍的一端,輕輕巧巧的一拗,那根鐵棍,竟立時成了一個圓圈,費絳珠再一拗,則成了兩個圓圈,將之“當嗆”一聲,拋在地上,道:“這樣的東西,怎堪用?閣下自己說說,我的話對不對?”

那大漢望著地上,已被費絳珠扭成了兩個圓圈的鐵棍,張大了口,一張臉成了紫薑色,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蒼雲老人怔了一怔,道:“費姑娘年紀輕輕,已有這份功力,佩服,佩服!”

他一麵說,一麵衣袖一卷,將那不成形的鐵棍,卷了起來,雙手用力一捋,又將鐵棍捋直!

費絳珠笑道:“蒼雲老人。你自己功力如此之高,還說我麼?”

蒼雲老人聽了,由衷地歎了一口氣,道:“費姑娘,我是數十年苦練之功,而你年紀還如此之輕,前途無量,切莫自毀!”

費絳珠也莊重地道:“我知道,但是我確信袁中笙不是如各位所說的那種人!”

蒼雲老人道:“好,那你不妨跟我們去看一看,如果他是的話,你又怎樣?”

費絳珠的麵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來,道:“那我也決不允許有這種無惡不作的人在世上的。”

蒼雲老人道:“說得好”

袁中笙在樹後,一聽到這裏,已經一步跨了出去,想要揚聲大叫!

但是,他跨出了一步之後,陡地定了定神,連忙又縮了回來。

他這些日子來的經曆,已經積成了經驗,使他知道眾人是絕不會聽他的任何解釋的,他如果現身的話,眾人一定群起而攻,就算費絳珠和費七先生和自己一起,那也是寡不敵眾的。

而且,就算袁中笙可以穩操勝券的話,他也一樣會縮回身來的。因為他根本不想和人動手,他不想再傷害任何人!

他既然見到了費絳珠,當然也不想在費絳珠未曾見到他之際而離去。

他在退回樹後之際,略想了一想,便決定跟在後麵,找機會和費絳珠見麵。

幸而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費絳珠的身上,剛才袁中笙跨出了樹來,也無人見到。

範玉雲見師兄已允費絳珠與眾人同行,她自然也不再說什麼。

當下,一行三五十人,又繼續向前走去。

袁中笙等眾人離遠了,便又展動身形,跟了上去。

他跟在眾人後麵,過了一日夜,仍找不到機會和費絳珠接近。因為他如果要和費絳珠接近的話,那就一定要現身!

好幾次,袁中笙想要不顧一切地和費絳珠現身相見,但是他知道,這一來,一場血戰,必定會因之爆發,是以他隱躲了下來。

他一直跟在後麵,直到已來到了那個山穀的附近處,眾人在山坳中,停了下來,袁中笙連忙停下,躲在一塊大石之後。

這時,正是傍晚時分,向前看去,在通向那個山穀的一條曲折的道路上,處處燃燒著那種紫光灩灩的火堆,十分詭異。

不時可以看到有人,三三兩兩,向前疾掠而出,看來這次來山穀中聚會的異派中人,還當真不少。

蒼雲老人向前望了一會,才道:“我們要先禮後兵,派人前去通知他們,說我們已到,要參加他們的集會,看他們反應如何。”

天一叟點頭道:“說得是。”

蒼雲老人向眾人一望,口中沉吟不語。

他心中是在想:“派什麼人去好呢?”

眾人也從蒼雲老人的麵色之上,看出蒼雲老人正在想些什麼,但是此去十分凶險,卻是沒有人敢以毛遂自薦。

費絳珠見沒有人出聲,才道:“蒼雲老人,這差使派給我吧。”

蒼雲老人略想了一想,才道:“好,可是費姑娘,你可得千萬小心!”

費絳珠道:“我知道了。”

蒼雲老人又叮嚀道:“費姑娘,你可要真的小心!”

費絳珠道:“多謝老人囑咐,我定然小心從事!”

她身形一幌,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躲在石後,一見費絳珠向前掠出,他身形一轉,打橫竄出了兩三丈,立即提氣飛縱,向前急追了上去!

費絳珠向前去的勢子並不算快,她像是一麵走,一麵正在沉思一樣,袁中笙其實早可以追上她的,但是在離得眾人還近的情形下,他卻不敢出聲。

直到他跟出了大半裏,才沉聲叫道:“費姑娘,費姑娘!”

費絳珠此際的武功,何等之高,耳目自然也靈敏之極。袁中笙一站定,還未曾出聲,才一吸氣間,費絳珠便已經知道身後有人了。

及至袁中笙出聲一叫,費絳珠一聽便聽出是袁中笙的聲音,刹時之間,百般滋味,一齊湧上她的心頭,她呆呆地站住,竟忘了轉過身來!

袁中笙趕前幾步,又叫道:“費姑娘,是我。”

費絳珠想哭,她竭力忍著,以致連講話也發生了困難,好一會,她才緩緩地轉過身來,道:“我知道是你,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了。”

袁中笙又踏前一步,費絳珠抬頭望著他。在不知不覺之間,費絳珠的麵上,已經布滿了淚痕,袁中笙忙道:“費姑娘,你怎麼哭了?”

一時之間,兩人仿佛除了這句話之外,再也不會說第二句話了。

袁中笙抹了抹眼淚,道:“我又見到了你,想起我們分手之後的情形,簡直像是一場惡夢一樣,我是不想哭的,但……不知怎的,就哭了出來。”

費絳珠帶著眼淚,向袁中笙走來,在袁中笙前麵站住,仰起了頭,目不轉睛地望著袁中笙,好一會,才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費絳珠這一句十分普通的話,在袁中笙聽來,卻是感慨萬千!

他長歎了一聲,低下頭去,黯然道:“不一樣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費絳珠搖了搖頭,道:“在別的人看來,甚至在你自己看來你或者不一樣了,但是在我看來,你卻仍和以前一樣。”

袁中笙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費姑娘,你和蒼雲老人他們的爭論,我全聽到了。”

費絳珠道:“我知道我一定是對的,你絕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是。”

袁中笙突然握住了費絳珠的手,麵上的神情,感激零涕,道:“絳珠,天地雖大,但是真正知我的,卻隻有你一個人!”

費絳珠淚水落得更急,語音更是淒哽,道:“中笙,我什麼事都不信,但是有一件事,我卻不能不信,而且是我所不能原諒你的。”

袁中笙忙道:“絳珠,你若是也不原諒我時,那我實在無意人世了,你說,是什麼事?”

費絳珠道:“你為什麼娶文麗為妻?”

袁中笙一聽得費絳珠千不問,萬不問,偏偏問了這句自己最難解釋的事,不由得陡地向後退出了一步,呆了半響,才道:“說來話可長了。”

費絳珠道:“不怕,哪怕你要講上一年半載,我也耐心聽你的,你隻要對我講真話就是了。”

袁中笙忙道:“我當然對你講真話。”

費絛珠四麵一看,道:“這不是講話之所,我們且去找一處幽靜的所在,你說如何?”

袁中笙道:“你說得是。”

兩人一齊向前,走出了二三十丈,找到了一個山洞,黑窟窿洞地,兩人也不掌火把,便走了進去,走進了四五丈,才停了下來。

費絳珠道:“好,你可以說了。”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自從和費絳珠分手以來,他的經曆,千頭萬緒,正不知要他從何講起,他想了片刻,才咬牙切齒地道:“雖然怪我自己太以愚蠢,太容易受人撥弄,但是事情卻是壞在霍貝這……賊子的身上。”

袁中笙秉性忠厚,絕不擅罵人,他將霍貝是恨之切骨,但也隻不過罵他一聲“賊子”而已。

費絳珠道:“霍貝這人,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袁中笙又呆了半響,才將自己當日,進了山洞,找不到費絳珠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依次地向費絳珠講了出來。

他的遭遇,何等慘痛。當他講到傷心憤懣之際,連聲音也變尖利無比,他不停地講著,也不知已過了多少時間。

他隻覺得,山洞中,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漆黑一團,而是有些灰蒙蒙的光線了。他又覺得,在不知不覺間,費絳珠靠得他來越近,已經倚在他的身上了。

等到袁中笙講到自己不願做什麼異派邪教的盟主,而逃了出之際,費絳珠才插了一句口,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袁中笙住了口,不再講下去,道:“絳珠,你可原諒我了麼。”

費絳珠並不出聲,呆了半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袁中笙籲了一口氣,道:“那我就別無憾事了。”

費絳珠道:“中笙,如果我叫你拋棄文麗,遠走高飛,你舍得她麼?”

袁中笙忙道:“我見了她,就如同見到蛇蠍一樣,有什麼舍不得,我如今不正是一個人在遠走高飛麼?”

費絳珠俏臉一紅,道:“不,是兩個人。”

袁中笙聽了,不禁一怔。

但是他立即會過意來,道:“絳珠,你……”

費絳珠低聲道:“我是一直願意和你在一起的,你難道不知麼?為什麼你聽了之後,還像是出乎意料之外一樣?”

袁中笙道:“我不是出乎意料之外,而是我已不敢想這件事,你忽然提了出來,我實在是高興得過份了,絳珠,天地雖大,我覺得隻有你我兩人。”

費絳珠靠著袁中笙,道:“你說得真好。”

兩人都不再出聲,隻是靜靜地依靠坐在地上,享受著這難得的快樂。

過了片刻,費絳珠突然“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袁中笙道:“你笑什麼?”

費絳珠道:“你可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在黃山腳下,你隔著竹籬,目不轉睛地望我?”

袁中笙道:“我自然記得,唉!”

費絳珠問道:“你又歎什麼氣?”

袁中笙道:“你若是我,也會歎氣的。你想想,我師傅將我和文麗兩人,撫養成人,但結果卻落得這樣收場,怎不令人扼腕?”

費絳珠忙道:“中笙,這些事.我們不必再去理他了,你剛才說得好,天地雖大,但隻有你我兩人,除了你我兩人之外,別的事管他作甚?”

袁中笙點頭道:“對了,我不再去多想這些令人難過的事了。”

費絳珠笑道:“我們快離開這裏吧,管他異派結盟,正派聯手!”

兩人一齊站了起來。

兩人剛一站起,便聽得山洞之外,傳來一聲怪喝,道:“就是這裏了,一定是這裏,快守住了洞口,別讓他們衝出來!”

隨著那人的講話之聲,一陣金鐵交鳴聲過處,兩人雖看不到洞口的情形.但可想而知一定是不知有多少人掣了兵刃在手,封住了洞口。

費絳珠和袁中笙兩人,呆了一呆。

袁中笙驚道:“他……們怎會找了來的。”

費絳珠則歎了一口氣,道:“天地之間,終究不隻我們兩個人。”

袁中笙道:“我們闖出去?”

費絳珠卻一拉袁中笙的手,道:“不,我們不想和人動手,且走進去看看這山洞是不是另外還有路可以通到外麵去。”

兩人並肩向前奔去,奔出了五六丈,已轉了兩個彎,眼看前麵越來越窄,連一個人側身也難通過,已不是山洞;而隻是石縫了。

兩人都知道前麵已沒有出路,便停了下來。費絳珠側頭想了一想,道:“我們隻好闖出去了。”

袁中笙道:“我有十分精妙的人皮麵具,我們不妨戴上,也可以掩一時耳目。”

費絳珠道:“人皮麵具也是不管用的,但總聊勝於無。”兩人取人皮麵具戴上,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對方所戴的是什麼模樣的麵具。

費絳珠道:“你切切記得,在向外闖去之際,我們兩人,絕不可分離。”

袁中笙知道自己的太陰真氣雖然了得,但是費絳珠的武功,卻還在自己之上,她特地這樣說法,當然是照顧自己的一番好意。

他想及外麵高手雲集,自己兩個人要向外闖去,吉凶實是難料,不禁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你”

他隻講了三個字,費絳珠已經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了,連忙道:“你快別說下去了,再說,我就不依你了。”

袁中笙住口不說。就在這時,他們已覺得陣陣濃煙,已襲進山洞來。

費絳珠忙道:“他們用煙來攻了,那正好。”

袁中笙不明其理,道:“他們用濃煙攻進洞來,我們連轉圈的餘地也沒有,如何更好?”

費絳珠道:“自然更好,你想想,在山洞中也有濃煙了,洞根一定是濃煙彌漫,我們闖出去,豈不是要容易許多?”

費絳珠話一說完,便拉了袁中笙的手,向前疾掠而出,越向前去,煙越是濃,兩人盡皆閉住了七竅,內息運轉,與濃煙相抗。

等到轉過了最後一個彎,在濃煙之中,已經可以看到火舌亂飛了。

費絳珠身形略凝,低聲道:“我和你一起發掌。”

袁中笙雙掌揚了起來,和費絳珠一齊,四隻手掌,一齊向前疾推而出!

袁中笙所練的“太陰真力”,乃是至陰至柔的功夫!而費絕珠在“玄門要訣”中學來的,卻是玄門正宗,至陽至剛的功夫。

這時候,兩人一齊傾力發掌,四股掌風,向前呼嘯湧了出去。

在掌力到了山洞口的時候,由於洞口窄,四股掌力撞在一齊,陰陽互生,剛柔互濟,立時彙成了一股大到了難以匹敵的力量。

眾人這時,正在洞口架起了火堆,各以掌力,將濃煙催入洞口,陡然之間,一股如此強大的大力,自山洞中撞了出來,“轟”地一聲,火堆首先被那股大力撞散,帶著火的樹枝,四下飛竄!

緊接著,大蓬濃煙,夾著排山倒海之勢,向前翻翻滾滾,疾湧而出,勢子之猛,無比倫比!

他們兩人,就在濃煙向外疾湧而出之際,足尖點動,向外掠了出去。

其時,在山洞外之人,全是一流高手,但是變故陡生,刹時之間,發掌的發掌,凝氣的凝氣,大都是身形閃動,四下亂竄。

而自山洞之中,被袁中笙和費絳珠兩人的大力所反激出來的濃煙,又正在翻翻滾滾,向外湧出,刹時之間,誰也看不到誰,袁中笙和費絳珠兩人掠出了山洞,也無人注意他們。

兩人一出山洞,在濃煙之中,略站了一站,便手拉著手,向前飛掠而出,由於他們帶著麵具,眾人又在慌亂之中,竟給他們兩人,輕而易舉,便逃出了裏許。

兩人奔出了裏許,才停了下來,身後呼喝喧嘩之聲,仍是十分清晰地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費絳珠道:“我們逃出來了。”

袁中笙忙道:“咱們快走吧,什麼也別理會了。”

費降珠向後看了一眼,像是想說些什麼,但是口唇動了一動,卻又未曾講出話來。

袁中笙看到費絳珠這種欲言又止的情形,心中大奇,道:“絳珠,你想說什麼?”

費絳珠歎了一口氣,道:“我是想說,我們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方始再能回到中原來,我自然……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我……爺爺了。”

她講到後來,眼圈兒發紅,聲音哽咽,顯見她心中,十分傷心。

袁中笙呆了半晌。道;“費七前輩一定在近處,我們何不找到了他,一齊遠走?”

費絳珠道:“我剛才也正想這麼說,但是卻又怕如此一來,節外生枝,連我們兩人,也走不脫了。”

袁中笙道:“就算我們兩人走不脫,也值得一試,要不然,留他老人家一個人在中原,晚景何等淒涼,我們怎能安心?”

費絳珠的眼中,不由自主,流下了流來,道:“你說得是,我們再回頭去。”兩人又向前掠去,他們才掠出了五六丈,便聽得人聲鼎沸,向前湧了過來,有人大聲叫道:“剛才似乎有兩條人影掠出了出去,那一定便是這一雙狗男女了!”

費絳珠和袁中笙兩人,心中又驚又恐,他們身子一閃,到了一株大樹之旁,不約而同,伸手向樹上,指了一指,足尖點處,身形已疾拔而上!

他們才一竄到了樹上,便看到峨嵋怪俠車軒一馬當先,掠了過來,後麵跟著許多高手。

也就在此際,忽然斜刺裏又有一個人竄了過來,來勢快絕,一閃之間。便到了眾人之前站定,不是別人,卻正是費七先生!

袁中笙和費絳珠兩人,在樹上一見費七先生現身,不禁猛地一怔。

費絳珠急形於色,似乎就想跳了下去,但袁中笙卻一伸手將她攔住,向她作了一個手勢,令她不可鹵莽從事。

費七先生一到了眾人之前,便厲聲喝道:“我孫女兒呢?”

人叢中有人一聲怪叫,道:“虧你還問得出?你們祖孫二人,原來全是袁中笙的同黨,串通了來假作好人,吃我一棍再說!”

一條大漢,手執銅棍,疾躍了出來,兜頭兜腦向費七先生便砸。

費七先生一聲冷笑,衣袖一揚,已經將銅棍卷住,喝道:“滾開去!”

他這三個字,舌綻春雷,那持銅棍的大漢首當其衝,身不由主,向後疾退了出去,手中的銅棍,也不要了。費七先生綽棍在手,仰天大笑,道:“費某人一生,絕不自命正人君子,可也不是隨便與人同流合汙之人,各位可得弄清楚了。”

範玉雲尖聲道:“你說得好聽,為何我們派人跟蹤費絳珠,卻發現她與人幽會?”

費七先生道:“那又何以見得其人是袁中笙?”

人叢中有人叫道:“你孫女和袁中笙勾搭,臭聞遠揚,誰不”

那人下麵“知道”兩字,尚未出口,費七先生一聲大叫,手中的銅棍,循聲拋出。這一拋,他運足了真力,銅棍閃閃生光,挾著排山倒海也似的勁風,向前飛去,簡直如同一條出洞怪龍一樣!

那發話的人,一見這等情形,大驚後退,隻聽得“錚”地一聲響,那根鋼棍落地,恰好撞在一塊大石之上,將那塊大石,撞得陷進了泥地之中,而那根銅棍,則反濺了起來。

隻見一條人影,飛掠而上,在半空之中,一伸手,將那根鋼棍接住,又輕輕巧巧,落了下來,不是別人,正是青城掌門天一叟!

天一叟冷冷一笑,道:“費七,你年紀雖老,武功卻隻有更純,佩服佩服,但是你想和這麼多高手作對,卻又未免愚不可及。”

費七先生一聲長笑,道:“我隻有老命一條,豁了出去,還怕什麼?”

天一叟麵色一變,道:“如此說來,你是存心與咱們為難的。了?”

費七先生豪笑之聲不絕,道:“費某人正有此意。”

要知道費七先生的性子,偏激之極,當年他就是給人以言語所激,是以才身入旁門的,這時年紀雖老,脾性卻是不減,見到眾人對他,大有氣勢洶洶之意,他便索性豁了出去!

天一叟一聲怪叫,道:“好,那咱們就先對付了你,再去對.付袁中笙!”

他一麵說,一麵雙掌“呼”地一聲,向前疾推而出,掌聲呼嘯,勢子極其勁疾,費七先生身形微矮,雙掌也向前推來。

這兩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眼看兩人四掌,將要相交,忽然聽得一聲嬌叱,響自半空,一條人影,挾著一股渾厚之極的大力,自半空之中,直撞將下來!

那股力道來得極大,而且恰好落在費七先生和天一叟兩人的掌力之問。

天一叟和費七先生兩人,都覺出一股大力,猝然湧到,竟各自身不由主,幌了一幌,向後退出了一步!

兩人心中盡皆駭然,連忙定睛看時,隻見在兩人之間站定。的,竟正是費絳珠!

費七先生一見是費絳珠,心中大喜,道:“絳珠,你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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