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子的臉上無時無刻不掛著笑容。那時候的樣子和發情的公豬如出一轍。當然還有他那令人生厭的紅鼻頭,和平均每三分鍾就會打上一個噴嚏的倒黴家夥。可是沒有人同情他,因為比起他的倒黴,他還是一個討厭的家夥。我們幾個叫他‘小紅’。
他叫關飛。
“怎麼樣,怎麼樣,給算了麼,給算了麼?”就說過他是一個討厭的家夥。多少米開外就開始大呼小叫。鼻頭那裏急得發紅。
沉默了片刻。一隻手掌狠狠地捏了一下他厚實的肩膀。“算我再欠你一回雞腿好了。”說罷看了看關飛滿頭是汗的額頭。
“問過了,可是不給算。”他好歹解釋了一句。
“不過事先說好,隻有三食堂的,一食堂可貴了兩塊錢。”補充了一句。
看著關飛越發紅潤的鼻頭,一種惡作劇般快樂的感受充斥在胸中。到也不是沒有盡心盡力,大概這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心靈的陰暗麵的緣故吧。
順便說一句,其實關飛才是堪輿學這門課的忠實擁躉。況且關飛每有奇思妙想,最後的執行者,都是另外兩個人。
就像這次,明明是他的主意卻要用盧尋的八字。
這也是關飛現在得到這樣的待遇的根本原因。
我要說沒有永遠的友誼隻有永遠的利益麼?
但願永遠不要用到這句話。
......
如果從這間布滿爬山虎的老教學樓的二樓。向下望去。
高矮不一的男孩勾肩搭背地行走在蒼勁的大葉梧桐樹下,陽光以一種決然的姿態,從葉片的縫隙中落下。洋洋灑灑地相逢在他們挺拔的肩膀上。
那是很久以後都能夠回憶起的畫麵,和那些人金色的年華。
究竟是時間太殘酷。
還是我們太願意遺忘。
長長吸一口海邊濕潤的空氣,放下落滿塵埃的淡藍色窗簾。
回過頭。
齊肩的頭發,白色的上衣。對麵桌上的女老師甚至對這樣一位同事的到來無動於衷。
男人來到桌邊,眼睛盯著女老師臉上光滑的皮膚。離得很近。
離得很近!
還有幾厘米,大概還有幾厘米,男人的睫毛就要碰到女老師的臉頰上。竟然做出了這麼不禮貌的舉動。真是該死。
可女老師仍然毫無反應,僵屍一樣做著正在做的事情。
濱海路十七號,濱海路十七號,濱海路十七號,濱海路十七號...
薑黃色的信封上寫滿了鋼筆字。
濱海路十七號!
應該開學要郵寄的處分通知。
或者是過期沒郵寄的成績單。
每個學校都有些壞學生,不是麼?
我想學生家長接到這張滿是地址的信封會是什麼表情。
男子轉開目光,大概是看夠了。無論再怎麼吹破可彈的皮膚都有厭倦的時候。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女的是美人,男的是人渣!
一雙沾滿了粉筆灰跡的手突然移開桌子上的信封。留下幾道粉筆的痕跡。
女老師還在寫。
圓珠筆尖與塑料方桌之間的碰撞綻起刺耳的響動。就像幾隻手在一起撓玻璃。就像沾滿浴液的手觸碰鋼鐵。
濱海路十七號。
究竟是多麼有魅力的地方,讓女老師念念不忘。
“有一個學生,髒兮兮的麵孔,鼻頭上還有雀斑,眼睛明亮如星。是那種,哪怕在白天也會發光的眼神。”
“在今天的課上碰到了,睡覺的樣子很有趣。”
“我想,你還記得他吧。”男人在自言自語。而她的聽眾隻是一個現在看起來精神不正常的女老師。動作嚴肅而僵硬,像極了男人講課時候的樣子。
俯下頭一看,男人的臉上突然融化成一排微笑,伴隨著不甚刺眼的光芒。
起風了,帶上了一份悠長的歎息,也拂過了一行幾乎刻在書桌上的名字。
盧尋,盧尋,盧尋...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