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十四、為了信念苦支撐(1 / 3)

十四、為了信念苦支撐

按公司新的規定,一個月的雇主不要,也就是說,雇主要求簽一個月的合同時,就幹脆拒絕。但是,這天來了一個家政工,就要幫她的雇主簽一個月的合同。此時,吳冷蘭正在培訓新來的家政工。

這個叫辛國美的家政工是5天前被一個叫白雪的小姐挑走的,白雪自稱她和她妹妹是家好家政的老雇主了。吳冷蘭在她帶走了辛國美之後,查看了一下台帳,老天,敢情是老雇主,姐妹倆的名下那一長串保姆的名字居然記滿了兩頁台帳紙。再仔細看看,姐妹倆是四年前開始在這裏請保姆的,但交費的總和加起來比公司給她倆提供服務的時間要短多。也就是說,她們交的管理費加起來是兩年的,而這一大串家政工的服務時間加起來是兩年半的。

這是怎麼回事呢?吳冷蘭開始細細地分析這四張台帳,漸漸看出了眉目。原來這姐倆每次簽合同都是隻有1到3個月,而且還不是連續簽,是隔兩、三個月再簽一次,她的這次合同到期了,最後那個保姆卻在她家裏多幹半個月或一個月才離開。那麼間隔的這段時間怎麼辦?難道這段時間不用保姆?

辛國美的到來解開了這個謎。

這姐倆至少在四個家政公司有登記,由於她倆對衛生的挑剔,對保姆的輕蔑,小孩子的驕橫霸蠻,使任何一個保姆也幹不長。走馬燈似的更換保姆,在她倆的家裏已習以為常,連小孩子也變得“既來之,則跟之”,管他是三天一換還是五天一換,誰來了就跟誰睡,隻要你處處依著我就行。辛國美說白雪家有個7歲的男孩和一個6歲的女孩,兩個孩子被外婆嬌慣得無法無天。那麼大了,吃飯竟然還要人喂,他們甚至公然在睡午覺的外婆頭上撒尿,外婆也僅僅是拂去臉上的尿水,把枕頭撤下來讓辛國美洗洗了事,這種孩子怎能聽得進別人,特別是保姆的勸教。他們常常卡著腰奚落辛國美:你沒出息,你才來我們家伺候我們,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們?他們的媽媽晚上打麻將、看電視,不到下半夜不睡,他們也不到半夜不睡,早晨快到點了才在辛國美的催促下不情願地起床。給他們帶的涼開水必須是早晨六點半現燒的,必須晾到七點半才能灌進水杯,早一點都不行。每天早晨,辛國美都覺得像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周末兩天也不輕鬆,為了不影響他們媽媽的懶覺,辛國美得千方百計哄著他們在屋裏別出去,一旦不小心搞出點動靜,太太起床後便滿臉烏雲。兩個孩子還偏愛打火機,常常躲在陽台上用打火機燒紙玩兒。辛國美嚇得心驚肉跳,生怕哪天兩個孩子把房子燒了,可他們的外婆在旁邊僅僅一笑了之,辛國美自然也不敢阻止。她們的孩子甚至把刁難保姆當成了業餘愛好,變著法來取樂。上樓時,明明他們非要保姆走在前麵,到家後卻誣告保姆,說保姆故意走在前麵,不管他們在後麵,走丟了怎麼辦?自然,保姆要挨他們媽媽的批評,他們就在一邊高興地捂著嘴偷著樂。平時看到保姆坐下休息一會兒,就學著媽媽的樣,支使保姆幹這幹那,如果保姆表現出一點兒不滿,馬上就去告狀。

為了更方便地更換保姆,也為了揩家政公司一點兒油,這姐倆采取無賴政策,往最短的時間簽,剛開始還簽三個月,現在是一個月。大概是覺得這樣做也不好意思見人,就讓保姆去簽。吳冷蘭已經發現白雪的妹妹家那個保姆確實是一個月來交一次管理費,而且一般拖個十天半月才來交。在這個公司拖了半個月後,她會突然提出辭退這個保姆,然後又跑到另一個公司去請。如法炮製下去,一輪轉下來就可以有好幾個月白用保姆,不交管理費。而這些公司也不願為半個月的管理費與她們計較,再加上“雇主是上帝”,當她們轉了一圈又返回某個公司請保姆時,還是會受到歡迎的,畢竟也要讓家政工掙到錢嘛,辛國美這次就是白雪又隔了幾個月轉回來後請去的。姐倆的這種操作法,簡直成了“精”了。

她們家的錢是很難掙的,能在她們家呆兩個月以上的更是鳳毛麟角,多數是幾天、十幾天,因此造成了台帳上人名一大串。

高真聽吳冷蘭說了這倆雇主的情況後,給她們起了個名字叫“垃圾雇主”。當吳冷蘭告訴她,在她妹妹家的那個家政工是李雲那時安排的,已經來交過兩次管理費了時。高真說以前的就繼續吧,不過夠戧能來交第三次,白雪要想再簽一個月的絕不行。

誰知,辛國美就是來簽一個月的。

高真這兩天為母嬰商店的事東跑西竄,今天剛好沒出去,聽辛國美說白小姐讓她來簽一個月的,立刻一口回絕:“不簽!”

吳冷蘭趕緊把高真拉進裏間,悄聲說:

“別說得那麼絕對,先問問辛國美是怎樣想的。她如果願意,你能讓她再回來待崗?能掙一個月的就掙一個月的吧。”

“那你看著處理吧。”

吳冷蘭叫進辛國美問了一下,辛國美表示願意幹,她家的活雖然很辛苦,但每月的工資是450元,這在辛國美覺得已經很不錯了。家政工們都有這種想法,辛苦不怕,隻要工資高點兒,當然也別太過分。

辛國美的身世很可憐。嫁第一個丈夫後四年沒有生育,丈夫整天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離婚後雙方各自又結了婚,前夫仍然沒有孩子,她卻很快生了兩個女孩子。然而,後夫是個非常粗蠻的男人,整天遊手好閑,根本不管孩子。她整天忙完了地裏的忙家裏的,過度的操勞使40出頭的人看起來有50多歲。若不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也許永遠走不出那個貧窮的山村。由於保姆市場越來越趨向年輕化高學曆化,許多雇主都看不好她,她隻能去幹別人都不願意幹的、工作時間長、工資收入低的鍾點活。一個月攢不下二、三百塊錢,以至於想添件衣服拿出20塊錢還左考慮右思量,而水果、保健品更是從來不敢問津。有一個比她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小姐,住著150平米的房子,每次隻肯出兩個小時的錢,讓她去做家務。樓上樓下跑得她腳酸腿軟,十幾塊不同地方不同用途的抹布搞得她頭昏腦漲,三、四個小時幹下來,小姐還指責她幹得不好。即使如此,為了她給自己定的目標,她仍然忍氣吞聲地幹。鍾點活很沒保證,常常莫名其妙就停了。好歹現在有了一個每月450元的活,她非常珍惜,試工的幾天裏,她拚了命地幹,這才爭取到了簽一個月的合同。

吳冷蘭告訴辛國美,白雪家的保姆都是用不長的,讓她有個心理準備。辛國美說掙一個月是一個月的,總比在這裏待崗做鍾點工強。

“隻是有一點我受不了,她讓我洗那些沾汙了的褲衩。”辛國美說。

“這好辦,我教你幾招方法,既不傷她的麵子,又能保護自己。”吳冷蘭告訴辛國美,你再到新的雇主家,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就揀出來不要洗,對雇主說,怕洗了對她不尊重,畢竟這都是些很私人的東西。那些有素質的雇主會馬上領悟到,這是對保姆的不尊重,但有的雇主就是不自覺,那就戴上手套洗,反正不要裸著手去洗那些東西。你從明天起先不要給白小姐洗那些褲衩,這不我正在培訓呢,你就說今天來公司正好聽到培訓新家政工不要洗雇主褲衩,以免造成對雇主不尊重的內容。白小姐如果來電話,我來對付。

辛國美替白雪簽了一個月的合同,就回去了,她罷洗褲衩的舉動果真引起了白雪的不滿。文化水平的低下使她怎麼也說不清不能洗的道理,於是,白雪氣急敗壞地打來了投訴電話。

電話這頭,吳冷蘭一邊偷著樂,一邊一本正經地用替白雪考慮的口吻告訴她,公司裏培訓新家政工時都有這個內容,為了表示對雇主的尊重,不要隨便把雇主的褲衩拿來洗,如果這個保姆確實為了減輕雇主的負擔,想幫雇主洗,那也要戴上手套。可能辛國美來交管理費時,正好聽到了這個內容,就回去立竿見影了吧。你實在沒有時間,就買副手套,讓辛國美幫你洗,別讓她萬一有什麼皮膚病傳染給你那就不好了。

白雪在那頭哦哦阿阿地答不上來了。

從此,白雪自己洗褲衩了,這是辛國美一個半月後被毫無理由辭退回來後說的,而且辛國美也成了第一個不給白雪洗褲衩的保姆。當然白雪隻交了一個月的管理費,那半個月又讓她白揀了。而那個在她妹妹家的保姆早在一個月前就被辭退了,自然,她妹妹也白揀了半個月。

真是名副其實的兩個“垃圾雇主”。

後來,吳冷蘭綜合了一下剛回來的和以前在白雪姐倆家幹過的家政工的反映,發現這倆雇主的確不好伺候。這姐倆的生活習慣和對保姆的使用如出一轍:早晨一睜眼,夫妻倆都在被窩裏坦胸露背的就讓保姆送上牛奶麵包,搞得保姆不好意思正眼看他們;吃飯時,保姆要站在一邊聽候吩咐,米飯就在手邊,也要讓保姆添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水杯就在茶幾上,也要讓保姆端過來遞到他們手上,闊太太的架子擺得真是足足的。吃過晚飯,她們通常要帶孩子到樓下草地上玩,保姆才能匆匆忙忙塞幾口剩飯,然後趕快收拾廚房,疊放及準備他們和孩子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這當中不知要往樓下跑幾趟,一會兒送杯水,一會兒送點兒水果,隻要接到送東西的電話,不管手裏幹著什麼,也要立馬停下來去送,否則就要挨罵。於是,原本短時間能幹完的活,由於頻頻中斷而延長了時間,姐倆又嫌保姆幹活慢。長此以往,脾氣再好的保姆也會被折磨的失去耐性,再加上她們對衛生要求的苛刻程度,孩子的刁蠻使壞,使很多保姆咬著牙幹也隻能堅持一、兩個月。幸好姐倆家的老人不是常住的,白天會有一段時間家中無人,給保姆以稍稍喘息的機會,不然連一、兩個月也堅持不下來。

辛國美是湖南人,沒有文化,漢字隻認識3個,那就是她的名字,會寫的也隻有這3個字,加減乘除運算隻能做10以內的加法,還好像有一點輕微的智力障礙。因此第一個丈夫家以很低的代價娶了她,當然也不珍惜她,平日裏非打即罵。第二個老公也是什麼活都不幹,整天在村裏閑逛,家裏地裏的活計全推給她,她生了女兒後,丈夫更是變本加厲地折磨她。村裏一個在鵬城工作的阿姐回家過年,認識了她,很同情她的處境,就把她帶到鵬城自己家裏當保姆。怎奈辛國美的確腦筋不太靈光,人倒是很樸實也不惜力,隻是接受能力太差,做飯永遠隻能按她家鄉的方式做,甚至看到超市買來的珍珠米油亮亮的,居然不洗就拿來煮粥,燙衣服怎麼教也學不會,做衛生總是沒有程序,由於從來沒穿過皮鞋,連鞋油也不會打。特別是因為沒有文化,不能讀書看報,連電視似乎也看不太懂,她甚至都不知道小說為何物。有一次,阿姐的一個朋友來玩,說起想寫一部反映保姆生活的小說,問辛國美能不能說點什麼,辛國美無動於衷。他又說了一遍,辛國美還是無動於衷。那個朋友懷疑這個保姆是不是不知小說為何物,於是問辛國美:你知道小說是什麼嗎?辛國美兩眼空空地看著他,還是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