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師過了幾天才來辦的退合同手續。用了一個月的保姆,花了三個月的管理費,如此虧本的事,孫老師卻毫無怨言,很是不正常。另外,吳玉華在前麵那麼尷尬的情況下都能回公司等待分配,這次是正常情況卻反而要回家,也很不正常。吳冷蘭把自己的推測告訴高真,很有可能這個孫老師又玩了個花招,與吳玉華私簽了。她已經白用了我們半年的保姆了,這次隻花了三個月的管理費,又不知能用多長時間,真是太上算了,咱們怎麼防也鬥不過她啊!隻是但願別出什麼事,否則雇傭雙方都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了。當然這是後話。
但是,也有堅決不私簽的。
吳玉華回來的第二天,是個星期天,那些沒地方可去的休假住家保姆會在這天回公司。
毒辣辣的太陽把窗外的建築物映照的白花花一片,令人眩目。透過家好家政公司的玻璃窗,可見對麵小學的操場,幾個孩子居然頂著刺眼的太陽在踢足球呢。
盡管有空調,吳冷蘭和高真還是盡量用風扇,創業階段,一切從簡,隻有雇主來了才開一下空調。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清秀的小姑娘,似乎帶來了些許涼意。
吳冷蘭仔細看了一下,對高真說:“這就是我對你說過的那個堅決不私簽的郭蘭花。”
郭蘭花25歲,但看上去似乎20歲不到,白白淨淨、瘦瘦小小、羞羞怯怯、柔柔弱弱,一副惹人愛憐的神情,還架著副眼鏡,顯得斯斯文文的。她在一個叫謝亮的雇主家工作,一年合同期滿,謝亮就是不來續簽,電話打了無數,謝亮總是以忙推脫。前幾天晚上,吳冷蘭曾搞了一次突然襲擊,專門去找了謝亮。
那天晚上地麵上熱浪滾滾,吳冷蘭找了一路最便宜的車坐。這樣的天氣,坐便宜車就意味著受罪,幸好找罪受的人不多,吳冷蘭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以便欣賞窗外的風景。天再熱,風景依舊。吳冷蘭曾因為簽單在下班的高峰期坐過這路車,乘客幾乎都是為了省幾塊錢的打工族。勞累了一天,他們身上的衣服不知被汗水濕透了幾遍,人一多,熱氣一蒸,車內的味道可想而知。車在行進時,有窗外的熱風補充進來,味道還淡一些,車一停,風亦停,汗酸味、腳臭味便直衝鼻孔。偏偏下班高峰期到處塞車,感覺停車時間比行車時間還長,好容易挨到下車,吳冷蘭覺得自己都快被燜熟了。想想那些用保姆的雇主們連到他們家應該坐什麼車都不知道,而自己為給他們省幾塊錢還必須坐最便宜的車去簽單,真是不公平啊!
不過今晚好多了,勞累了一天的打工族可能正汗流浹背地吃他們那簡單的晚飯,或通過從舊貨市場買來的破舊的二手、三手電視機收看他們喜愛的電視節目,所以車內的人屈指可數,靜下心來欣賞車窗外的風景,也就不覺得熱的難受。
公交車行駛在市內的主幹線上。
鵬城是個東西長、南北短的城市,從東到西穿過市區,不塞車的話得一個半小時,而從南到北用不了半小時。由於從一張白紙開始規劃建設,城市的布局比較合理,綠化地分布在城區各處,在水泥的森林裏營造出一個個賞心悅目的風景區。那裏有綠地毯似的草地,有雨傘狀的油棕櫚,有隨風搖曳的芭蕉林,有亭亭玉立的椰子樹,更多的是掛滿了胡須般氣生根的大榕樹;一座座水泥立交橋也被那些藤類植物包裹的嚴嚴實實,在綠光燈的照射下,藤葉們閃閃爍爍,一座座立交橋變得像童話中的森林隧道;綠化帶則伴隨著城市主幹道綿延不斷,灌木們被修剪成各種形狀:花盆型、花籃型、球型、圓柱型、四方型、圓錐型、葫蘆型、糖球型……。總之,花匠們盡情地在這些灌木上揮灑著他們的智慧,用千姿百態的造型來美化這個不屬於他們的城市,使乘客看上幾十分鍾眼睛也不會疲勞。現在是晚上,綠化帶裏彩燈串串,重要的建築和廣場附近則燈火通明,地麵燈、噴泉燈、禮花燈、爆竹燈、激光燈、射燈、螺旋型燈、球型燈……形態各異、絢麗多姿的彩燈交相輝映,襯托的建築物富麗堂皇;綠地深邃悠遠;廣場流光溢彩。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上霓虹燈廣告光彩奪目,射燈將牆麵照的通體透亮,在夜幕的映襯下,宛若水晶宮一般。看來,鵬城的亮化工程的確卓有成效,隻是由於天太熱,行人寥寥可數,可惜了那一片片燈光的熱鬧。
找到謝亮家,他卻拒絕見麵,吳冷蘭找到小區管理處,才迫使他下樓來。
謝亮又高又瘦,大約30多歲,看長相就是北方人,聽說話口音是東北的,語氣中帶著一股蠻橫。就有這樣的雇主,出了幾個錢聘請了保姆,就覺得自己成了家政公司的救世主,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派頭,大有“在我的屋簷下就得向我低頭”的架勢。他口氣強硬地說,那個叫郭蘭花的保姆幹的很一般,但既然已經用熟了,他也就不想再換了,因此他是打算續簽的。不過,當初收了每月50元的管理費,卻沒見有人來管理,連個跟蹤服務的電話也沒有,搞得小蘭也不願意回去。然而合同到期了,你們卻來了電話,你們是從哪兒鑽出來要續簽的?或者你們是光管收費,不負責管理啊。
吳冷蘭不卑不亢與他交涉的結果是:謝亮答應過些日子家好家政公司的管理上一個台階後再來續簽,再就是每月給郭蘭花兩天假,讓公司培訓她提高烹調技能,他一年都沒給郭蘭花加工資的理由是小蘭的燒菜技術太差。
小蘭來公司後,透露了謝亮拖延續簽的原因:想跟她私簽。小蘭說出了她堅決不私簽的原因,高真、吳冷蘭又一次大開眼界。
那一天,小蘭從一個合同到期的雇主家剛返回公司,就被一個龔小姐選中了,正好行李也沒打開,就直接跟著龔小姐上崗了。當時待崗的家政工都羨慕小蘭運氣好,豈不知小蘭這次卻交了厄運。
龔小姐是姐妹倆一起住的,也不知從事什麼工作,整天晝伏夜出,住的房子是租來的。到龔小姐家的第三天,小蘭就明顯感到自己的行李被翻動過,她當時沒在意,以為可能小姐找東西不小心翻錯了包。第五天早晨,她又感覺到自己的小手袋被翻過,當時那裏麵裝有600塊錢,是上一家開的工資,還沒來得及存銀行。單純的她覺得奇怪卻沒往深處想,盡管每次給媽媽打電話,媽媽都要囑咐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從來沒吃過苦頭的她真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提防別人,她隻是想找個時間抓緊把錢存上。
然而,不知為何,從這天起,兩姐妹卻把她看得很緊,菜由她倆輪流往回買,白天不允許她出門。本來小蘭也隻有買菜時才可以出門,現在不用她買菜,自然也就沒有出門的機會了,錢就沒有時間去存,但她還是沒有往心裏去。
第十天上午,龔小姐和她妹妹又頂著個黑眼圈回來了,一進門就到處亂翻,說是昨天早晨往包裏塞了1000塊錢,可昨天晚上想存入自動存款機時,卻發現隻有400塊了。她說她記得那是10張新錢,號碼應該連在一起的,因為剩下的4張是連號的。由於急於用錢,她又把那四張花出去了,但她記下了號碼。她提出來要檢查一下小蘭的行李,小蘭感到很委屈:我又沒動你的東西,為什麼翻我的包?但心裏也很坦然:我心中無鬼,問心無愧,於是打開行李讓龔小姐檢查。龔小姐翻了翻,說讓我看一下你的手袋。
“手袋裏有我從上一個雇主家開的600塊錢的工資。”
“沒關係,拿來我看看。”龔小姐拿過錢翻看了一下,“咦,這上麵的號碼與我那四張是相連的。”
小蘭聽後一驚,拿回錢點開一看,果真是六張連號新鈔票。她記得當時從雇主手裏接過錢時,隻感到錢很新,但並沒注意到號碼問題,更沒發現是號碼相連、沒經過人手的嶄新鈔票。想到將要發生的後果,她一下子急哭了。
“還好意思哭?居然敢偷我們的錢。幸虧我注意到了我那1000塊是號碼相連的嶄新鈔票,不然的話就讓你糊弄過去了,趕快打電話讓你們公司來人處理。”說著,龔小姐抓起電話,打到了家好家政公司。
郭蘭花覺得屈辱、委屈、憤懣,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隻有哭,而且腦子裏一團混亂:明明是我自己掙的錢,怎麼變成偷龔小姐的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搞的。
公司派的人很快趕到了龔小姐家。
龔小姐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但公司的人也深知郭蘭花的為人,她不會貪別人的錢財,看郭蘭花委屈至極的樣子,也確實不象偷了別人的錢。她們也知道小蘭從前一個雇主家剛回來就立即被龔小姐帶走的,如果她身上帶了工資確實是沒時間去存。小蘭說,到龔小姐家的前5天裏她倒有時間去存,但她沒抓緊去,第三天發現行李被翻,第五天發現手袋被翻,後來,龔小姐就不讓她出門了。怎麼就那麼巧,龔小姐丟的錢與手袋裏的錢一樣多?至於號碼,她沒注意過。
公司來的人說那好辦,咱們打個電話問一下前麵那個雇主,然後告訴龔小姐我今天來隻能了解一下情況,怎樣處理得讓公司研究,我們再打電話核對一下郭蘭花的前一個雇主,別著急,我們會妥善解決的。不過,在這個事件中你們也有責任,你們應該把貴重物品保管好,特別是裝有那麼多錢的包,應該放進臥室鎖好,而不應該放在客廳裏,所以,你們也應該承擔一點損失。
“那是,那是,今後我一定注意。”龔小姐一聽可能賠給她錢,頭點的象雞啄米。
那人回公司彙報了此行過程,與當時的柯梅經理分析了情況後,一致猜測,郭蘭花是被龔小姐誣陷了。打電話去落實前麵那個雇主,那個小姐隻記得確實給了小蘭六張新鈔票,但那些錢是否連號,是否是沒經過別人手的嶄新鈔票她卻沒注意。
即使郭蘭花真的是被冤枉的,但雇主說的有根有據,有鼻子有眼,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公司做了個不得已的決定:雇主不得沒收郭蘭花的錢,讓郭蘭花給她白幹一個半月,已交的半年管理費退還一半。
這個龔小姐在算計家政公司和保姆方麵真是技高一籌。
就這樣,小蘭忍氣吞聲幹滿了一個半月,立刻離開了龔小姐家。白幹了一個半月還背上了個偷錢的罪名,小蘭一想起來就恨得直咬牙,沒想到還有這樣黑心的雇主,用這種方法來盤剝保姆。同時,小蘭也認定不能離開公司,離開就意味著失去保護。
謝亮幾次跟小蘭商量不成,隻好放她回了公司,小蘭很快便被安排了新的雇主。她本來以為自己做菜確實不好吃,然而這一個雇主非常滿意她做的飯菜,也滿意她的家務活,她這才真正相信了吳姐對她說過的話:不是你做得不好吃,而是為不給你加工資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