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好。”迎麵而來的,居然是湯瑪士。
“吃午餐嗎?”他也正在啃一個硬麵包。
“是啊,今天輪到我吃香蕉了。”我搖搖手裏的紙袋。
“這裏風太大,我們換個地方如何?”湯瑪士忽然伸出手,拉拉我的頭發。
“別拉,”我說,“頭發已經夠少了,我不想成為禿子。”
他隻管笑,像個頑皮小孩朝我吐舌頭。
然後我們往教堂後頭走,那兒不遠處有一個綠樹林立的小公園,和一大片清新的草地,草地前麵有一條小河,幾隻鴨子一前一後相互追逐打鬧。
我們各選了一個圓圓的木頭凳對坐。初秋的陽光,斜斜地透過葉片,穿梭在樹影間再落在草地上,而草地上的影子,則像萬花筒,變化出不同的圖案。
湯瑪士對東方文化一直很感興趣,所以我們的話題便繞著中國的曆史、音樂和藝術打轉,遇到困難的詞彙,便寫在紙上掏出字典討論一番。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湯瑪士好像故意搗蛋似的,老愛出奇不意扯一下我的頭發。
“嘿!湯瑪士!”我朝他搖搖頭。
他不理我,隻管微笑。快上課了,我們起身往學校走去。
也不知道說到哪兒,湯瑪士忽然又來拉我的頭發。這下我生氣了,一個箭步向前,一把抓住他的頭發,用力扯了起來。
“哎呀!好痛!”湯瑪士抱著頭叫了起來。
“別再扯我頭發了,知道嗎?”我朝他揮著手,跑啦!
第二天早上上課前,我走向郵局,想先寄封信。不好!我正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無意間用眼角掃瞄到湯瑪士正遠遠走過來。
怎麼這麼巧?這個搗蛋鬼,八成是報昨天的“一箭之仇”吧!
果然,就在他快要靠近我的時候,湯瑪士把手一伸,我也及時向前閃一步,說時遲那時快,我撞上了迎麵而來的一部腳踏車,騎車人來不及煞車,車頭往我身上猛衝,我當場跌了個四腳朝天!接著,這部失事的腳踏車又被後麵一部腳踏車撞上,兩部車主人同時跌倒在地!
在一陣慌亂中,湯瑪士一迭聲“對不起”“對不起”地把我拉了起來。我的左肘和膝蓋都流血了,跌破的地方翻起一層毛毛的皮,胸口也隱隱作痛。
兩個腳踏車的主人還好跌得都不嚴重,但是前麵那輛卻因為撞上我而不知哪兒出故障了。
“你還好嗎?”車主是個年輕女孩,臉色發白地問。
“我還好。”我苦笑地說,“你的車怎麼樣了?”
“歪了。唉,是我借來的呢!”她滿臉沮喪。
“是我不對,我願意賠償。”我立刻道歉。
她看我跌得那麼慘,很有同情心地說:“不用了。”便低頭推車走了。
“對不起,真對不起!”湯瑪士好像找不到第二句可以說的話了。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和氣地說,雖然心頭是有點兒怪他。
幸好擦傷的地方很快就止血了,我到藥房買兩片“OK繃”,往上貼一貼也就沒事了。
中午,我到自助餐廳吃飯,湯瑪士特別來找我。
“我為上午的事再度鄭重道歉。”他說。
“別那麼婆婆媽媽的,我已經說過,是我自己不小心嘛!”
“我也是來向你說‘再見’的,因為我的課明天就要結束了。”
“這麼快?”我有點驚訝,也有說不出的悵然。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他又問我一句。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嗎?”我用波蘭話說。
“哈!我是你的朋友!”湯瑪士也用中國話說。
我伸出左手,第一次,輕輕地扯了一下他的頭發。他也伸出右手,這回可是用力的,扯了一下我的頭發。我們再度握握手,都笑了。
古裏古怪的老師
你認識的老師,是不是大多數都規規矩矩,站在黑板前麵上課,或者坐在書桌前,一副很嚴肅很正經的樣子?
可是我的英文老師麗芝,卻完全不像一個傳統的老師,她是我從小學到現在,見過的最古怪的一個老師了。
今年暑假,我到英國劍橋一個語言中心上課,麗芝,就是我們班的級任老師。她很年輕,今年二十三歲,剛從一所音樂學院畢業,主修鋼琴和長笛。她的個兒不高,瘦瘦的,皮膚細白,有一雙深邃藍色的眼睛和一個尖尖的鼻子,常常不自覺地臉紅,看起來好像一個容易害羞的姑娘。
班上一共有十四個學生,分別來自瑞士、德國、土耳其、墨西哥、巴西、哥倫比亞、日本和中國台灣,好像一個小型的國際社會。開課第一天,麗芝老師穿著正式的套裝、高跟鞋走進教室。她用細細的聲音挺斯文地自我介紹,接著,她要我們在一張表格裏填上每個同學的姓名、年齡、國別和興趣。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互相訪問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麗芝老師變矮了。仔細一看,發現她赤著腳,站在地毯上。她的兩隻高跟鞋,正以一種優雅的姿態,空在桌子下休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