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3)

“又見麵了,李先生!”

“啊不對……”

“應該是真先生才對!”

鐵融的沉厚的嗓音裏抑製不住興奮與滿足地微微的顫抖,在這個深入地下的白色房間裏來回激蕩,自然而然地被擴大了音量,即便是一直木訥地接受著命運安排的郎天光也能夠清楚地接受得到。

真無色環顧四周,這不足百平的空曠房間裏一如半小時前踏入伊始一般什麼都不存在。隻有習慣於無所謂的他和緊緊抱著攝像機的郎天光兩個人孤立而突兀地站在房間中央,等待著這被設置好的陷阱的收攏。

沒錯!他們還是被算計了!當郎天光在醫療大廳的走廊裏找到真無色,彙合在一起的兩個人沒有絲毫懷疑地撥開了人群,直接來到了停車場。

尤其是在停車場的角落,當郎天光的內弟輕巧地打開了一輛救護車內部的地板露出通往地下空間的通道的時候,勝利的幻想似乎變化得無比巨大以至於遮擋住了真無色本該時刻提醒著長遠的目光。

於是,在這個虛偽得已經有戲浮誇了的年輕人的帶領下,真無色和郎天光兩個人向著山體內部的方向走了很久,再穿過一段四壁渾白看不出遠近也判斷不了深淺的過道之後,這兩個思維麻木了的人自覺地踏入了鐵融早早設下的陷阱裏。

可憐的郎天光,直到自己的小舅子冷笑著退出房間,並且鎖上了房門之後許久才終於意識到了他背叛的現實。

此時的郎天光除了對他感到失望和無奈之外,胸中湧起得最為激烈的還是對真無色的愧疚。

某種程度上說,郎天光覺得就是自己害得他們陷入了眼前的這種危險的窘境之中。

但是真無色卻坦然地接受了這突然到來的困境,他甚至在巡視了一圈房間之後不經意間還微笑了起來。

真無色看到了倚靠在柔軟但是不知材質的牆麵上無力地歎著氣的朗天光,散漫地走近,無所謂地淡淡然的笑著拍了拍郎天光手中緊緊把握著的攝像機,微微搖擺了一下手指,接著又走回了房間的正中央。直到鐵融的聲音突然響起為止,真無色都沒有在動過一步。

按照真無色的理解,鐵融在得到消息之後的確需要這麼一段時間才能趕過來,畢竟外麵那些記者並不全是他的資源,平白無故地在采訪的時候消失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半個小時算起來正好!

“是不是很傷感情呀,鐵院長?”

當鐵融的聲音終於在房間裏落下之後,真無色沒有絲毫遲疑地說了起來。

“我們相處了有一個月吧?”

真無色掛著歪歪的笑容滿不在乎地說著刻意刺激著鐵融神經的嘲弄的話語。

“你竟然沒有發現我的身份是假的!作為心理醫生,你卻分辨不出我在撒謊,我真是……”

真無色說著浮誇地做了一個掩麵的動作。

“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呀!”

“我猜,”真無色移開了擋在麵前的手掌,目光裏的鄙視顯露無疑,“這才是你將我困在這裏卻躲在幕後不願意麵對我的原因吧!”

“何其悲哀呀!”

死寂般的沉默提醒著真無色他那簡單得近乎幼稚的挑釁正如他所料的起作用了。真無色沒有一點的急躁,他就像是一株紮根在這地下的隱秘空間裏的樹,渾然忘我地等待著鐵融的出現。

真無色知道他一定會出現的,鐵融也許是個聰明人,但卻沒什麼謹慎的優點,最糟糕地是他還是個樂於觀察人性掙紮的混蛋。在對手已然落入預設的陷阱的現實情況裏,真無色知道鐵融一定會出現。他對這一點的確信幾乎等同於他對自己不算什麼好人一樣,堅定無比。

果然,在真無色的話音消失之後不過半分鍾,他所背向的那堵白色牆壁中央突然浮現出了線條,緊接著牆麵凸起,憑空出現了一個門的形狀。等到真無色和郎天光順著響動轉身看過去的時候,鐵融已經大步從牆麵裏走了出來,他的身後還跟著那個年輕的男人。

鐵融緊緊盯著自己在前方不過數米遠的地方站定的真無色,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當郎天光的內弟也走出了這道奇妙的門之後,牆麵上的門馬上又關閉嚴實,緊接著縫隙也自然地消失了。現在,在這個被封閉起來的深埋在山體路的密室之中,各有心思的凡人們的變成了四個。

“如你所願,我出來了,真先生!”

鐵融慢慢地向前邁出了步子一點點靠近著真無色,邊走邊說。

“不得不說,你那套拙劣的激將法,我還真的挺受用的。”

“你是個極其極其狡猾的人,與普通人自然是不同的。”

說到這裏鐵融輕蔑地朝著抱著攝像機呆立在真無色身後的郎天光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盯著真無色那空無一物的眼睛說道。

“你的確是個值得我再一次觀察的對象!”

鐵融在真無色身前五步遠的地方站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真無色,又從他的腦海裏調出了那個叫做“李一觀”的病人的記憶,兩相比較,其中的差異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真先生?”

鐵融從白色的製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絲質的手絹,擦了擦被笑聲帶出的口水,安穩了一下心神之後,禮貌地問道。

“當然可以!”

真無色也一副完全不把眼前的窘況當做一回事的態度浮誇地俯了一下身子同意了鐵融的要求。

鐵融的好奇心被徹底地鼓動起來了,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了嚴實不當的興奮表情。

“之前,”鐵融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微微低下頭問道,“您作為‘李一觀’在這個療養院裏治療的那一個月裏,所表現出的一切症狀和完整的人格,都是您偽裝出來的嗎?”

真無色搓了搓自己又稍稍冒出了青茬的下巴,咧開了嘴角上揚肌肉笑了一下,然後回應著鐵融那熱切的目光平靜地解釋起來。

“我能理解你對這一點感興趣,鐵融院長!”

“沒錯!之前的一切包括言談舉止,性格習慣……”

“當然,”真無色回頭看了一樣身後的郎天光然後繼續說道,“還有所謂的病情,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嗎?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實?”

鐵融不甘心地追問道。

看到鐵融好奇的表現,真無色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神情,至於這絲得意是偶然放鬆的失誤還是刻意表露給鐵融看到的,站在鐵融身後不遠處一臉凝重地把握著眼前事態發展的年輕男子心裏也很難做出判斷。

不過有一點他卻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鐵融已然失去了他平日裏最為看重的冷靜了。他不得不佩服眼前的這個叫做真無色的男人,他那種油然而生的危險讓這個見識過許多齷蹉事態的年輕人都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一切其實都在真無色一早定下的計劃裏。無論是他還是鐵融,最終可能都無法從真無色的預想裏逃走。

真無色就像是讀懂了他一樣,在年輕男人神遊歸位的一刹那給了他一個隱蔽的不容易分別出意味的眼神。

“舉個例子吧!”

真無色收起了自己的視線,微微合上眼皮對著越發興奮的鐵融說道。

“鐵院長你記得我剛剛土入院的時候親自向你提過一個要求嗎?”

鐵融輕輕點頭說道。

“記得!你要求每餐都有山裏的野菜!尤其是香椿!”

“對!”

真無色稍稍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是春末,也野菜很少了,香椿也很難得,倒是難為了這裏的食堂師傅!”

“可是其實,”他突然睜開了眼皮,換上了嚴肅的臉皮,冷酷地說道,“我從來也不吃香椿,也不喜歡野菜!”

“但是你……”

鐵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真無色截斷了。

“但是我卻一連吃了一整個月!”

“現在回想起來,”真無色臉上的嚴肅就像酷日裏的涼風轉瞬即逝,他微微向前探著身子,重又掛起外笑撩撥著鐵融的神經說道,“是不是很有趣呢,鐵院長?”

鐵融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所表現出的淡定狀態,稍稍分神的話就連他自己都難免懷疑起眼下是否真地將真無色逼到了無法脫身的困境裏。。

“謊言癖,真無色先生!”

鐵融鬆下了緊繃著的肩膀,緩慢地繼續向真無色身前靠近。

“反……社會型人格,而且很嚴重!”

鐵融似乎完全沒有收到真無色嘲諷話語的影響,一如往常強迫著自己掌握現實地分析著真無色這個人。

“也難怪我看不清楚你,醫生也是有治不好的病的!”

“某種角度上說……”

鐵融也來越接近真無色,近得就連彼此的呼吸節奏都有些重合了,近得彼此身後的另外兩個人都緊張得繃緊了身體,然後他再一次站定,在真無色身前一臂遠處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