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3)

噴塗了嶄新的綠色油漆的鐵皮,包裹著這趟偏僻線路上的老舊火車,折磨著早就超出了負荷的鐵軌,正行駛在北喜市郊的山間。

今天沒有月亮,方圓十裏也隻有下一站的小鎮多少能亮起些許燈光。此刻,在天地之間,似乎隻有從火車車廂裏泄露出的零星光亮,勉強提醒著車裏的人和車外的生靈,這裏並不是荒無人煙的野地。

真無色僵硬地靠在幾十年間不知道撐起過多少人的背脊的硬木座位上,手裏緊緊捧著他已經一個月沒有接觸過的手機,飛快地查閱瀏覽著他存在雲端的資料,不時還會歎氣皺眉。

東方有狐就坐在他的對麵,那塊在現實世界尤其是這樣的“庶民車廂”裏很難見到的浮誇的麵紗依然穩穩地遮在她的麵前。好在這夜間的慢速火車少有人乘坐,這個車廂裏除了他們兩個並沒有多少其他的乘客。唯一對她的裝扮表達了些許驚訝感歎的還是半小時之前來查票的乘務員,所以東方有狐勉強還算自在。

東方有狐這麼做的目的絕不是因為入戲太深,她隻是不希望自己憤怒地看著真無色時流露出的委屈和怨念被其他人看到罷了!

此刻,看著一臉輕鬆地擺弄著手機的真無色,東方有狐的不滿就連這黑紗都阻攔不住了。隔著麵紗和半米左右的空氣,真無色終於感受到了來自對麵視線的熱意。

“怎麼了?”

真無色放下了手機,一臉無辜地笑著問道。

“還生氣嗎?小丫頭,別那麼小氣呀!我不是已經對你解釋過了嘛!”

聽到真無色感覺不到一絲誠意的話,東方有狐終於還是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扯開麵紗,短時間裏忘卻了自己少女的身份,用力地拍了一下兩人之間的桌子,靠近了真無色,低沉著嗓音,緩慢而又沙啞地威脅著說道。

“你說什麼,大叔!你敢再說一遍嗎?”

“`沒有手機所以聯係不上`,你這也算解釋嗎?”

有狐壓抑在內心的情感在她說話的空當還是衝破了理智的防線,在逃離她的軀體時,順道壓迫著她的聲線,再一次尖銳起來,刺得真無色的耳膜發顫,忍不住蜷緊了五官。

這突如其來的滑稽表情瞬間打消了東方有狐堆壘在外的憤怒,他的嘴角忍不住稍稍顯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但東方有狐畢竟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十幾歲的少女,她不會讓自己的態度被自己的情緒左右。作為真無色最為重要的助手的她,雖然還沒有學到太多處事應變的技巧,但堅定的信念和對於目的的執著把握她還是很快地就理解透徹了。

東方有狐迅速收斂了笑意,換上那副她一個人在鏡子前練習了好久的嚴肅表情,死死地盯著真無色還在猶豫的雙眼,無聲地施加著她特有的不可抗拒的壓力。

真無色很清楚留在自己身邊打理那間幾乎永遠都不能發大財的花店的小姑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這副嬉皮笑臉的招數在東方有狐麵前不太可能起作用,但習慣了周旋和欺瞞的他還是忍不住試了一下。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的真無色終於還是謙遜地舉起了手,放棄了抵抗。

真無色又掛上了隻有麵對真正的問題的時候才會表現出的歪歪的笑容,然後盡可能地使用最為平和最為真誠的語氣交代起自己的情況來。

“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個月,也沒有和你聯係,把花店的事情也都丟給你,”真無色稍稍低下了頭,沒有一絲戲謔或是玩笑的態度鄭重地說道,“是我不對!”

“對不起了!”

他簡單地道歉之後馬上抬起了自己的頭,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真無色話鋒一轉開始為自己不辭而別的荒唐舉動辯護起來,“我這麼是有`不得不`的理由的!”

東方有狐對於真無色難得的真誠態度倒是還算滿意,她決定先聽聽這個一貫隱藏自己的真無色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理由。

“什麼理由?”

東方有狐語氣冷淡地問道。

“我到這裏是為了找一個人。”

真無色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繼續說了下去。

“這個人叫章舞水,是我大學時代的心理督導老師。”

“我一個月前得到消息,幾年前他因為突發精神疾病被送到了`北喜市精神疾病療養院`治療,至今也沒有出院的消息。我嚐試聯係過他的家人,但他們表示什麼都不清楚。”

真無色移開被有狐死死盯住的眼睛,看了看窗外依舊染成一片黑色的山間,非常自然地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

“他一個心理學博士突然發瘋竟然沒有任何的征兆,也沒有留下一條關於自我檢查分析的記錄。”

“還有,他是在南華市發病的,他的家也在南華市,可他卻被送到了距離南華千裏之外的這個雪國小城北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