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觀音腦海中最後的快樂，是如來帶著他走在山野之間，他將一隻受傷的兔子醫治好了後放生了，如來偏頭凝視他：“尊以為，你會帶回去，每日喂食以仙草甘露，助他修煉成仙。為何故又將他放生？可知這一放，下一次他再受傷，就沒有那麼好運遇到一個你這般的人救他？你一向不是個沒有後顧之憂的人。”
觀音淺淺一笑，望著兔子消失的方向，說：“萬事萬物有他生存的法則與規律，今日我將他帶回去，假以時日他修煉成仙，難保不會受到來自同僚間的排擠和傷害，今日我將他放生，也難保他自此不會活得瀟灑自在，你說我說的對與不對？”
如來聞言，哈哈笑了，說：“這是你的真心話？”顯然他不信。
觀音扁扁嘴，嘴角一勾，說：“果然再細的心思也逃不過大乘如來的法眼，你想聽我的真心話？”他看看他，又望向別處，“真心話就是，關我毛事？”
如來一愣。
觀音捏著拳頭，衝著那山頭喊：“關我毛線事！一隻破兔子而已，要不是為了行善積德，我有毛線的功夫來這裏救他，兔子了不起啊，會成精修仙了不起啊，老子稀得帶他回去！”罵完一身輕鬆，吐納過後，又是淺淺一笑，“這樣你滿意了嗎？”
如來回過神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越笑越誇張：“你這家夥啊……”
好像是贏了一把，觀音有些小小的得意，不過驕傲如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誰會因為逗得如來大笑而高興？他不稀得！沒錯，就不稀得！他生自玉蓮，出淤泥不染，一落下便在如來懷中，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就是如來，他的金光，他的溫柔，他的微笑，都在他的眼裏、心裏紮根，當他懂事後，追逐著這不可思議的光芒直到成年。他喜歡拿世間萬物與如來賭，賭贏了並不能得到什麼好處，賭輸了就會擺著一張臭臉，即便如此他依然想跟他賭，賭這三界芸芸眾生，賭這四海風雨雷雪，其實，他從未賭贏過。
他隻是個小沙彌，被寄養在大乘寺中，而如來，是萬佛至尊，地位僅在天神之下。天之神創造了如來，如來創造了一切，如來尊稱天之神為“吾王，吾主，吾父”。但即便是這樣的如來，卻願意時時刻刻陪在他左右，看著他鬧翻整個天庭，看著他東竄西跑，看著他偷偷惡作劇，他從不阻止，隻是含笑。
“你，是喜歡我的吧？”觀音問。他的眼睛清澈。
如來大方承認：“嗯。”
觀音又是竊喜，對上如來的眼睛，又立刻挪開，不屑地哼哼：“哼，不稀得！”
如來歎道：“可是觀音，你也該收斂你的性子了，這天與地，很快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什麼意思？”觀音歪頭問。他還隻是個小沙彌，不明白如來無奈而沉重的歎息，不明白他話語中的憂慮與期許，他隻是看著這張大慈大悲的臉皺著眉，心中不快。
“五禪歸位，天庭浩劫才剛剛開始。”如來說。
“浩劫？你是說天庭的浩劫？什麼意思？天庭能有什麼浩劫？最大的浩劫無非是玉帝偷情於嫦娥仙子，被王母撞見，差點鬧翻了天。”觀音滿不在乎地說。
如來卻說：“你不懂，這不隻是天庭的浩劫，天庭如果無法阻止，這場浩劫將永無止息地蔓延，直到人界、妖魔界三界全部毀滅，一切歸於虛無，到那時候，吾王，吾主，吾父，將永世長眠，所有的所有，將不複存在，並且三界，再無回歸的可能。”
“這麼嚴重？”觀音嚇了一跳，“如果是這樣的話，如來阻止就可以了，如來不是很厲害的嗎？在浩劫的源頭出現之前先掐死了，一切就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