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官婉兒擴大書館,增設學士,主持風雅,品評天下詩文的時候,陳子昂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射洪。
涪江如同母親河,用博大的懷抱擁抱身心疲憊的陳子昂。
江上,李英接替哥哥李洪的撐船工作,一葉小舟,出沒風波裏。
小船上的人隱隱卓卓,給陳子昂增添了無限的遐思,仿佛聽見孔子站在船上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又好像看見心儀的屈大夫在江上吟唱《離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鸞皇為餘先戒兮,雷詩告餘以未具。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鹹之所居。”
脈脈溫情的江水卻在無聲無息間吞噬了無數英雄人物!
漫漫求索路,一代代人為了追尋那個夢,那個夢想中人人平等、自由理想的桃花源,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回到家裏,父親的病越來越嚴重,陳子昂每晚守在床前,衣帶漸寬,麵容憔悴。
生命,來時燦爛,如初生的朝陽,給人以喜悅以希望;走時黯淡,如漆黑的夜晚,給人以哀傷以絕望。死,是痛苦的徹底解脫,墳墓,是死者永久的故鄉。
陳子昂護送父親陳元敬上山,在墳墓旁建了一間簡易的茅屋,每天靜靜的坐在父親墳前看書,累了,躺在墳前的草地上,仰望蒼穹,不知道天空中那一顆星是自己的歸宿?禁不住感歎:“林居病時久,水木澹孤清。閑臥觀物化,悠悠念無生。青春始萌達。朱火已滿盈。徂落方自此,感歎何時平。”
“子昂叔在那!”一個聲音傳來,隻見一行人往山上而來。
帶路的是陳子昂鄰居家的孩子毛豆,十歲左右,非常機靈,後麵跟著三個人。
“子昂叔,這幾個人找你,他們說他們是當官的呐。”毛豆為當官的帶路,感覺特榮幸。
“這是我們的縣令,段簡,段大人!”一個瘦瘦的師爺模樣的人指著站在中間氣喘籲籲滿臉橫肉的大胖子說。
陳子昂從草地上站起來:“段大人都找到這裏來了,所謂何事?進屋坐吧。”
茅屋裏有一張小木桌,幾個小凳子,大家坐下,段簡渾身不自在。
“右拾遺名冠京城,為我們射洪長臉了。如今,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請說吧。”陳子昂不冷不熱的說。
“嗯,這個,這個嘛,京城傳來消息,女官上官婉兒的詩歌將集結成書。既然陳大人是海內文宗,不妨給詩集寫個序,怎樣?”
陳子昂冷笑幾聲,不屑的道:“段大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道不同,難為盟。請吧!”
段簡老羞成怒,恨不得有個索道,快速滑下山。
回到縣衙,師爺給段簡端茶遞水扇扇子,小心翼翼問道:“大人,就這樣便宜陳子昂嗎?”
“哼,你懂什麼?你以為真的讓他寫序嗎?梁王吩咐,先去掉他的銳氣,令他憤怒,再······”
縣衙,段簡交代衙役:“今天,你們到金華,去把陳子昂‘請’來,不管用什麼方式。”
兩個衙役一個瘦高個,皮膚黝黑,一個矮胖子,皮膚白皙,活脫脫一對催命鬼。
兩個人來到渡口,坐上李英的小船,船上,人和動物擠成一團,豬仔嚕嚕、鴨子嘎嘎,大家見慣不驚,依然在江上家長裏短、嬉笑怒罵,整個涪江河比什麼時候都熱鬧。
陳子昂的家坐落在金華山對麵的小島上,小島被群山環抱,像一顆綠寶石。
陳子昂的家是個四合院,四周種滿了翠綠的竹子。小鳥在竹林上空無憂無慮的談情說愛,陳子昂的心也變得空靈。
兩個催命鬼走過來,大聲喊道:“陳子昂,陳軍曹,我們縣大老爺有請!”
陳子昂不願驚動躺在床上,悲痛欲絕的母親、家人,走到催命鬼身邊說:“小聲點,我會跟你們走的,不要叨擾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