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他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南言俊立刻給南姐打了一個電話。
這是他會青島以後,給自己大姐打的第一個電話。
……
華東這邊冬天的天總是很短促的,太陽似乎很快就沒有了光澤,謝琪安出門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念頭,已經準備關門了,又走回客廳,專門的把客廳的大吊燈打開。
省的一會兒回來時,這裏黑咕隆咚的。
即使是別人的家,遠遠地看著一盞燈光,心裏也會覺得安定溫馨些。
走出大廈,謝琪安忽然想給朱顏打個電話表示一下感謝,電話打過去卻是朱顏另外一個助理接聽的,對方說“小姐正在開會,晚上會給謝小姐回電話。”
瞬間,謝琪安有種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感覺。
……
走進醫院,童成俞居然氣色很好的靠在枕頭上,正似有所待,謝琪安很高興,看來童成俞服用的藥已經有些效果了,他不是一直虛弱的昏昏沉沉了。
“琪安,來這麼早?”童成俞微笑道。
謝琪安知道童成俞雖然嘴裏這麼說,其實還是很希望她和徐曉曼多陪著他些,生病的人總是很害怕孤獨。
何況,可憐的童成俞從小到大一直都處於一種被拋棄的狀態,現在,更是生死有命無人問津。
幾年前,謝琪安就為童成俞憤憤過,童成俞的父親,童成俞的母親,童成俞同母異父的兄妹,竟然都是不約而同的冷血。
童成俞的爺爺奶奶去世以後,童成俞又失去了“愛人”,想來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感情了。
謝琪安現在的心裏早就沒有了當初對童成俞的憤恨和固執,卻多了些感愧。
現在,她覺得自己和童成俞之間那份曾經的感情,已經像沉澱的水晶,變得溫馨而又純淨,她隻希望童成俞能恢複一些生活的信心,畢竟生命不易。
“不早了,我順路買點東西,還耽誤了呢,不然還要早一些。”
謝琪安歡快的笑道。
“買了什麼?有沒有給我吃的?”
童成俞心情很好的開玩笑道,說話的力氣也大了很多,不再是虛弱的斷斷續續。
謝琪安心裏高興,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道:“可真沒有,童成俞,你想吃什麼幹嘛不早說?我給自己買了一套睡衣,還有一些熟食水餃湯圓什麼的,你暫時還不能吃。”
然後又笑道,“童成俞,你今天好好多哦,真好,我真開心。”
童成俞笑了:“嗯,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力氣了,琪安,那些東西沒有營養的,對孩子的發育不利,你也少吃……看看你,瘦成什麼樣了?你男朋友可真不關心你,還沒有從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胖。”
謝琪安對著童成俞做了一個鬼臉:“哪有?我是因為有些妊娠反應,買這些東西隻是偶爾……來,我們先把藥服了,然後我去給你拿晚餐,護士來查過了嗎?”
童成俞點點頭:“琪安,辛苦你了。”
謝琪安愉快的笑道:“馬上我老公來了,就叫他伺候你幾天,誰要他踏踏實實的做一回中國好備胎呢。”
童成俞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憂傷,低低的笑道:“他才是有福氣的……真的呢,琪琪,這麼多年,我一直幫他無償的守著你這麼一個寶藏,我確確實實是無福消受,他是得好好的謝謝我。”
謝琪安抿嘴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做現成的幹爸……叫我們辛辛苦苦的生了寶寶,你多省心啊。”
謝琪安稍微的做了一下感染防護,拿了一次性水杯給童成俞倒了一杯水,把幾種藥瓶都拿出來,倒出童成俞需要服用的藥粒,放在一張白紙上,然後一起拿過來放在童成俞病床的床頭櫃子上。
“琪安……”
童成俞看著忙碌的謝琪安欲言又止。
“童成俞,你想說什麼?”
謝琪安鼓勵的看著他,柔聲問道。
童成俞卻把自己的臉扭了過去,沉默起來。
謝琪安有些著急,她以為童成俞又犯了強勁,不肯服藥了。
“琪安……我在想我爸爸,你知道,從年前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我就聯係不上他,一直到現在……我一直在想,我們父子倆,不知道到底誰會死在誰的前麵?”
良久,童成俞終於低低的斷斷續續的說道。
“童成俞,你千萬不要這麼想,童叔叔你也是知道的,他身體很好的,他肯定又是困境了,他並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說不定他更害怕你和他要錢結婚,如果他知道你生病了,一定會趕過來看你的。”
童成俞苦笑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搖搖頭:“我不要他來看我,我現在這個樣子……除了你和曉曼,我誰也不想見了,真的,他們從來就沒有放我在心上……”
謝琪安知道,童成俞口中傷心欲絕所說的他們也包括他的母親。
她趕緊端起已經冷的差不多的開水,勸慰道:“不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了,你好容易才好些了,我們先把藥吃掉吧,嗯?童叔叔消息我會托人打聽的,至於見不見,我也不幹涉你。”
童成俞伸出枯骨似的手,接過謝琪安放在他手裏的藥丸,有些顫抖的說道:“謝謝你,琪安,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我一口氣不來也就算了,隻要還活著,總有些不明白我爸為什麼會這樣狠心?難道他會比我這個兒子還要先死?”
謝琪安無語的看著童成俞,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去安慰他?
從治療中心出來,天已經有些微微的黑了。
盡管城市的繁華霓虹輝煌剔透此起彼伏招搖喧鬧,但是走在馬路上,一陣陣的涼風還是撲麵襲來。
謝琪安拉起風帽,裹緊身上的風衣,拎著來時在路邊超市隨便買的一些東西走進地鐵站。
她發現,可能因為天氣逐漸變冷的緣故,地鐵裏有很多和她一樣,戴起風帽的,裹緊身上衣服的人。
甚至在離她不遠的車廂盡頭,還有一個夾雜在高高矮矮人堆裏、穿著黑色休閑套頭衫戴著風帽和口罩的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高高瘦瘦的,黑衣黒褲黑色的口罩,盡管是紮在人堆裏,也是非常發醒目,想叫人不去注意的看一眼都難。
傍晚的地鐵裏,大都是行色匆匆急著趕回去的下班的人,學生黨高峰早就過去了。
燈光明亮的每節車廂裏,人似乎都很多,大家幾乎都不約而同的沉默著,透露出奔勞了一天的疲倦,謝琪安拎著東西,安靜的靠在一個扶手邊。
她沒有刻意的去和別人搶座位,幾站路而已,最主要的,她真心覺得自己並不累,就讓那些上了整整一天班的人先坐下歇歇吧。
謝琪安無意之中透過人們身體的縫隙看見,車廂盡頭,那個戴著黑色風帽和口罩的女孩也是一直拉著吊環,側著臉,眼睛盯著地鐵某處不知名的地方,吊兒郎當的好像還戴著耳機在聽歌,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悠閑自在。
很多人在車廂裏來來去去,那個女孩也沒有去占座位。
謝琪安很快就到了。
她走下地鐵,
在這一站下車的人似乎並不多,因為這個路口出去是高尚住宅區,那些戶主並不是像謝琪安這種放著豪車不開的主兒,住在這片區域裏的人真心很少乘地鐵的。
稀稀疏疏下車的人急匆匆的分別往東西兩個出口走去,謝琪安卻是不緊不慢,她還在想著童成俞的悲傷,不知道怎麼才能聯係上他的父母,甚至能說服他們到醫院來看一看自己的兒子。
走了一小會兒,謝琪安忽然發現那個穿黑色衣服戴風帽口罩的醒目女孩也和她一起下的地鐵,而且往一個出口方向。
女孩似乎確實很悠閑,既不急著超過謝琪安,也沒有跟著她一起走,而是不緊不慢的走在她後麵不遠的地方。
開始的時候,謝琪安並沒有在意,但是,地鐵離出口的通道還是有一段路程的,走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因為身後那個女孩,和她離得其實並不是很遠,竟然連一點腳步聲都聽不見,好像一個黑色的幽靈,無聲無息的跟在她後麵。
謝琪安上午從這裏走過,隻是感到這個出口非常安靜,但也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意念,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忽然覺得這段路寂靜的有些可怕,竟然很希望這裏會多出現幾個路人。
哪怕是那種糾纏人索要硬幣的乞丐流浪者也好啊。
謝琪安忽然想到,前麵出口上去,就是高尚住宅區,瞧那女孩子悠閑自在的樣子,很符合前麵那片富人住宅區裏有錢人家的吊兒郎當小姐做派。
她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覺得自己一定的被徐曉曼嚇到了,一個步履輕盈的年輕女孩而已,居然要去胡思亂想。
說不定人家是練習舞蹈或者是運動隊什麼的,瞧她瘦瘦高高的,腳步輕些很正常的;雖然不經意的瞥去,她渾身上下蒙的緊緊的黑色衣衫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謝琪安心裏這樣想著,腳步卻不知不覺的加快了,畢竟,在幽深的地鐵甬道裏和一個裝束看起來有些古怪的年輕女孩走在一起,怎麼著都有些瘮的慌。
不得不承認,徐曉曼的話是給了她一種很不好的心理暗示。
她就差沒有把身後發女孩給想象成一個冷酷的殺手了。
直到跑上出口,看見上邊明亮輝煌的馬路燈光,遠處高樓上各種各樣富麗堂皇的流動字體廣告牌;看見路邊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車輛,謝琪安才深深地鬆了一口氣,轉回頭想再一次仔細的看看身後的那個黑衣女孩。
奇怪的是,那個女孩並沒有跟上來。
謝琪安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簡直成了驚弓之鳥,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