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手心朱砂(第二更)(2 / 2)

我張口結舌。

他為何避我如同避洪水猛獸?而且既然害怕見我,為什麼還要偷偷跟蹤我?

我扭頭問周朝歌,“他見到老仇人的女兒,不是應該想處之而後快麼?可他居然逃跑了,這……這叫什麼事情?”

周朝歌麵色青白,咳嗽聲更大,似乎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了一般。

我趕緊道,“天快黑了,我先送你回去。”

周朝歌勉強笑了下,“……好。”

周朝歌的住處有些偏僻,院子裏種著幾叢竹子,一棵梅樹,正是花開熱鬧的時候,紅豔豔地聚在枝頭,清香四溢。

我扶他進房躺著,捋起袖子去廚房做飯。

周朝歌的廚房分外幹淨,天知道他每天是怎麼吃飯的,我尋了半天隻找到半個快要發黴的饅頭,灶台上落得灰塵積攢了厚厚一層,看模樣起碼一年沒擦過了。

我扶額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然後從那叢竹子下扒了一個冬筍,又從他獵戶鄰居家買了些野味給他補身體。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我才將偎著火的飯菜裝盤端上桌,喊他起來吃飯。

周朝歌睡了一陣,臉色不像剛剛那麼麵無血色,我將帕子浸了熱水又擰幹,給他擦了手。他歪著頭懶散看著我,我嘟著嘴抱怨,“要不是你是我哥哥,哼!”

他笑眯眯伸手摸了下我的耳垂。

我瞪了他一眼,“本少主的臉沒有允許不許亂摸!”

“真是小沒良心。”他抱怨,“小時候還纏著哥哥要親親要抱抱呢,長大了一點都不可愛了。”

我臉上掛不住,“哪有!”

“怎麼沒?”他咽了一勺湯,“那時候你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看著就想咬一口,爹那時還不會給你梳頭,天天就紮著兩個小包子頭,抱著我喊,哥哥我累,哥哥我餓,哥哥我想爹爹,聲音能軟到把人心都給化了。”

我惡狠狠瞪他,“周朝歌你要不要吃飯了!”

“要,要。”他總算停了下來。

“你難道就沒想過找個媳婦,就算給你做做飯暖暖被窩也是好的。”

他抬起頭看我一眼,飯菜熱氣騰騰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似乎笑了下,“誰願意跟著我,說不定過一兩年就得當寡婦了。”

吃了兩口,周朝歌要喝酒,我從他的床頭衣櫃裏搜出了一堆酒,足足堆了半人高,從女兒紅到竹葉青無一不全。

怪不得他總是好不了!

我咬牙切齒地撿了壺黃酒燙了,給他倒了一小杯。

周朝歌沒一會兒就朦朧欲醉,我一邊嘲笑他的酒量,一邊將他扶到床上,他握著我的手腕不讓我走,臥房漆黑,他一直用手指觸碰我手心朱砂痣的位置,我隱隱看見他雙眼閃著水光,一閃而逝,似乎隻是我的幻覺。

“爹他真狠心。”我聽見他這麼說。

“周朝歌你胡扯什麼呢!”我凶他。

···

我清晨悄悄離開周朝歌的房間,順走了他衣櫃裏的私藏烈酒,抱著三四個酒壇子出門,頭發被梅枝絆了下,拉下幾朵紅梅紛紛落進了我衣襟衣袖上。

我想了想,覺得抱著酒壇子趕路實在不方便,於是來到顧府,惦記著把酒送給周暖雨。

熟門熟路地翻牆進去,清早天色灰白,小徑上已經有家仆在清掃,他們見到我,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我樂得輕鬆,大搖大擺朝後院走了過去,誰知道剛剛踏進後院,就聽見一陣幹嚎聲。

“希和,那是我姑娘!我丟了快十七年的姑娘!嗷!”

“師父節哀。”

“這不是造孽嗎!那是我姑娘啊……我的姑奶奶,她就不能聽點話麼!”

“師父節哀。”顧希和勸得平靜又淡定,幾次想開口說什麼,看著顧豐都悲痛的模樣,又活生生憋了回去。

我剛要繞著他們走,就聽見顧希和接著勸,“隻是她年少氣盛,難免犯些錯,不過師父你大可不必如此難受,興許事情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我有何麵目……有何麵目——”顧豐都咕咚咕咚又在灌酒,根本沒有聽。

我不由得回憶起他昨天跟蹤我的時候的異常表現,還有小聖母一提起他就花癡兮兮的那張臉。

一個可怕的念頭竄進我腦海。

小聖母那個又呆又傻又一根筋家夥,沒把顧豐都給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