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3 / 3)

“她最終選擇了與丈夫和兒女廝守,放棄了自由。可是,她的丈夫卻沒有保護好她,讓她那樣委曲地離開……”

“她生不得自由,死了,靈魂應該得到自由。”商馭看著遠方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語。“可她的屍骨卻被你家相公看得死死的,我帶不出來。”他轉向我,麵上寫著深深的頹喪。

這樣的他,是我從沒見過的。

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溫雅如仙,從無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時候。他的平和並非裝出來的,也不是如胤禟那城府極深的父兄般喜怒不行於色,而是真的情緒平和,就如睿智的老人,曆遍了人間的喜怒哀樂,因而看淡了世情,人生的任何悲喜,都早已能夠泰然處之。

可此時的他,如一個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孩子,是那般無助,那般頹敗。

“他給她修了最好的陵墓,把自己所有的珍寶都給她做了陪葬,這樣還嫌不夠,差點把自己也送進去陪她……”

“可他不懂,她要的不是這些,她一直孜孜以求的,是自由。他一直不懂她要什麼,我懂,我想給,可她不要。她不要我給的疼愛、嗬護和自由……”

“她隻要他給的。”

黯淡的目光,低垂的頭顱,沉沉的嗓音,無一不在訴說著主人低落的情緒。

忍不住的心疼。

“表……”

在那個“哥”脫口而出的一刹那,我及時地刹住了車。

我在做什麼?難道要跟他相認,要告訴他我就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表妹林倩兒?那麼,然後呢?然後讓他本已死了的心再起波瀾,再對我這個不可能相守的女人寄予希望?

到頭來不仍是一場空?

不,不可以。

他這幾年已經飽受相思之苦,若是時間能夠衝淡一切,便也能衝淡他對我的感情。這對他是最好的選擇。為他著想,我此時也不應再徒惹相思。

幸虧及時刹車,沒有把“表哥”兩字全盤叫出。

可隻一個“表”字,便已讓他起疑。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一反平時的淡然,眸中的光華如睛空萬裏下,粼粼的水麵上反射出的正午的陽光。

“你剛才想說什麼?‘表’?你想叫我什麼?”他問著,語調急切,語聲微顫。

糟了!一個“表”字,對別人來說,不會有什麼意義,但對商馭這個為表妹癡情相思,又對我有所猜疑的人來說,便意義重大。

我要怎樣解釋,才能化解他的懷疑與綺念?

他讓小三子引我上島,本就是對我與林倩兒的關係產生了懷疑,現在我又差點把林倩兒對他的稱呼脫口而出,他會不會就此認定我就是他一直苦苦相思的表妹林倩兒?

唉,糟了,剛才為何如此衝動?

正在為自己的冒失懊惱不已,為將會發生的事心懸一線,卻聽小三子氣喘籲籲地跑來,在門外大叫“師父”。那語音是如此急切,吐字與喘息交織在了一起,以致聽上去竟有些吐字不清。

園外傳來的喘息聲如老牛剛剛馱著滿載的貨車遠道狂奔而來,幾乎耗盡了體力,肺中發出如雷般的抽氣聲。

對於小三子這樣一個輕功高手,這種狀況頗不尋常。他究竟飛奔了多久,消耗了多少體力,才會如此?

顯是事情萬分緊急!

可他並不進園,隻在門外跳腳高喊。難道商馭平時無論如何都不讓人涉足此園?

正自猜測,卻聽身邊的人語帶不滿地道:“小三子,跟你說了多少遍,男子漢大丈夫,要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你卻總是毛毛躁躁,慌裏慌張,如何能成大事?”

雖是斥責之言,卻語聲平穩,並不帶太大煙火氣,反倒有絲寵溺的味道。

小三子立刻停止了跳腳,在門外規矩地說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卻又緊接著低聲嘀咕道:“徒兒也是因為太著急的緣故嘛!”

“說吧,什麼事?”商馭不理小三子的撒嬌,沉聲問道。

“是,是九爺帶人來了!”小三子一提起此事,便又開始語氣急促。

九爺?胤禟嗎?終於找來了?

可是,他來就來唄,小三子幹嘛緊張成這樣?

“他帶著福州水師百多艘戰船,把我們這島四周全都圍住了,就連我們與外界最隱蔽的通路都堵死了……”

原來如此!小三子焦急的語聲直闖入耳中,震得我耳膜有些嗡嗡作響。

百多艘戰船?那不是把整個福州水師都搬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