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粹大妃便冷冷道:“叱責。”
老尚宮便奉命而去,到了尹昌年席上,叱責“淑儀尹氏不行宮規,於大宴之上失儀,著回殿後閉門思過三月。”
尹昌年捂著肚子,哀哀解釋:“尚宮媽媽,本閣冤枉……還請您代為向大妃媽媽解釋。不是本閣不懂禮儀,而是,而是本閣剛剛飲用了百子湯,便覺肚中痛若刀絞,實在是,實在是難以起身……”
老尚宮揚聲一笑:“淑儀這說的是哪裏話來?難道是想說大妃媽媽賜下的百子湯有毒,才叫淑儀你肚子疼得起不來了嗎?!”
尹昌年這才猛然醒悟失言,連忙解釋:“不敢,本閣不敢有那個意思!”
老尚宮哼了一聲:“慢說這殿上殿下多少命婦也都飲用了百子湯,並無半點異樣;就連那些剛剛百日的小孩子飲下,也並無任何症狀。怎麼難道淑儀的胃腸竟然還比不過那些百日的小孩子們麼?”
“這樣的身子,還是好好靜養吧,著實不易勞累。淑儀歇息,妾身告退。”
老尚宮回大妃身邊複命,尹昌年便跌坐在地。
肚子還在疼,可是心卻比肚子更腰疼!
她進宮的時候年歲小,剛剛十二歲,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三年,到十五歲上了,能侍寢了。本來就在今年的,等忙過了元子的百日,王上就該正式臨幸她了。可是大妃卻讓她禁足,而剛剛那老尚宮更是囑咐她靜養,說她不宜勞累!
那豈不是說,她盼望了三年的得寵,又要成為一場空夢?
她轉頭咬牙盯住韓尚宮:“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尚宮也驚得不知所措。
原本安排的是給元子和蘭夫人孩子的百子湯裏下毒。
一來王妃與仁粹大妃之間婆媳不和,百子湯又是仁粹大妃賜下,縱出了事,眾人也隻會想是仁粹大妃的緣故,不會想到尹昌年身上;
二來隻要蘭夫人的孩子也跟著一起中了毒,那麼大明朝廷便會聽聞。王上在母親與妻子之間隻能選一個,王上若替說仁粹大妃是無辜的,便隻能承認是王妃自己下毒以嫁禍給大妃。這樣一來,若大明朝廷垂問,王上便也不能繼續護著王妃,廢妃便是必定之事!
他們甚至為此還早就買通了為元子試飲食的保育尚宮……
本來多麼周全的一個計劃,怎麼反倒變成了她自己喝下百子湯,痛倒在地?
京師。
冷宮。
身在冷宮,最怕寒冬。
冷宮地下沒有火龍,取暖隻能靠炭盆。可是後宮所有嬪妃、女官的用炭量都是有規製的,冷宮本來就是等外之流,時常根本就沒有炭可領。從前吉祥陪著廢後在冷宮的那十年裏,兩人冬天冷得隻能抱在一起取暖。也隻是有同情廢後的宮人,或者是坤寧宮從前伺候過廢後的老宮人才能千方百計從他們自己的份例裏省下炭送過來。
那時候也倒罷了,可是此時,她們身邊還有個孩子啊……
此時小孩子隻吃吉祥的奶水已經不夠,廢後便用自己省下的米碾碎成粉,熬煮成米漿喂給小孩子。這樣冷的天,大人將吃食都留給了那孩子,自己就凍得更是忍受不了,便是想用體溫來溫暖孩子,竟然都做不到。
更可憐的是,小皇子此時已經是到了該坐學爬的時候,可是冷宮裏太冷,孩子都不敢離開母親的懷抱,於是到了這個月齡竟然還不會爬。
這樣近乎絕望的境地,讓吉祥的奶水也越來越少。有幾次她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如果不是廢後及時發現,她都已尋了短見……
外頭幸好還有大包子,他因自己在乾清宮的身份,還多少能幫冷宮多要些吃食和炭火來。可是廢後卻也不敢叫大包子常來,一來惹眼,二是一旦大包子來,吉祥便會捉住大包子不放,追問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什麼時候才能接她和孩子離開冷宮……
這個問題大包子回答不了,他更不敢告訴吉祥,皇上現在都在做什麼……
皇上在做什麼?皇上在每天晚上輪流臨幸後宮眾嬪妃!以僖嬪邵氏為首,雨露均沾,就連過去從來都沒被皇上記住過名字的後宮,如今統統都有了侍寢的機會。
如今……獲寵最多的僖嬪邵氏已經也有了喜脈!
他死死瞞著,也囑咐了看守冷宮的那些人,絕對不準漏半個字給吉祥知道。否則……吉祥說不定真的會自己尋了短見,甚至連孩子都帶走。
這樣一來,廢後便安排大包子少來。每次大包子來送東西,也都是廢後去迎著,瞞著吉祥。
這樣孤寂無望的冷宮寒冬,不知道還要延續多久啊。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如同曾經那樣,又要延續一個長長的十年啊。
此時的僖嬪萬安宮,卻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僖嬪有了身子,無論是皇上還是貴妃,都親自囑咐了太醫小心看顧著。一天到晚幾個太醫輪流守著,宮裏宮外送進來的禮物將宮裏的小庫房都堆滿了。
宮裏宮外的人都不知道吉祥母子的存在,便想當然以為僖嬪的孩子若是男孩兒,將是在世的皇長子,也就是將來儲君地位的極有力的競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