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輕輕一響動,是雙寶紅了一雙眼睛,正站在雪裏。
白的雪,紅的眼睛,蘭芽便努力地笑:“瞧你,變成了個兔子麼?”
雙寶進來,瞧見蘭芽捧著的那一對玉鎖片,便哽咽著道:“公子,奴婢打聽著了這對玉的來曆……建文先帝是太祖皇帝的皇太孫,而大人則是建文先帝的皇太孫,公子明白,皇太孫並不隻是皇孫,而是隔了一代便早早確定了儲君地位。”
“這塊玉……是太祖皇帝當年賜予建文先帝的皇太孫玉寶;靖難之役後,建文先帝四處奔逃,大人出生,建文先帝便將這塊玉寶賜予了大人。而大人,將這天下至珍至貴的皇太孫玉寶一剖為二,雕成了小公子、小小姐的長生玉鎖。”
蘭芽落淚,卻是點頭微笑:“大人的心,我自然明白。所以寶兒啊,咱們也就準這會兒掉一掉眼淚,待會兒大家都起來了,咱們就不能再掉眼淚了。大人不在的日子,咱們得過得歡歡喜喜、安安穩穩,才能叫大人安心。”
雙寶便也施禮:“奴婢明白了。”
轉眼,一對雙生龍鳳已將滿月。
山間隆冬已至,推開窗去,風田小城雪山染黛,滿眼如畫。
蘭芽閑來便將這風景描畫下來,以備將來回京師,將這畫送給四鈴看。
夜晚便攏著愛蘭珠,兩人一起哄著兩個孩子玩兒。愛蘭珠當日雖流了許多血,但是幸虧她是女真姑娘,身子骨本就比大明的女兒強健;再加上李朝盛產老山參,金翼拿出了家裏珍藏的老參,幫愛蘭珠吊住了氣。
虎子就更是親自帶人上山,抓了野物回來,給愛蘭珠生補鮮血……愛蘭珠也豪爽地二話不說,掐過梅花鹿的脖子直接生飲。她這般頑強,於是一個月的將養下來,身子已經恢複了大半,叫蘭芽悄然舒了一口氣。
最可笑的是虎子也每晚都來,來了還先不敢進來,得先在門廊下頭攏一盆火,將身上的寒氣都給去盡了,將兩手也烤暖和了才敢進來。然後目光躲閃著,隻去看兩個孩子,然後滿嘴地說“胡話”。
舉凡什麼“狗蛋兒”、“拴住兒”、“丫蛋兒”、“妮子”……都叫他給喊了個遍。蘭芽樂得都坐不穩當了,愛蘭珠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罵虎子:“你還能再虎點兒麼?”
兩人這終於搭上了句話,雖說是因為孩子的緣故。
虎子怔了怔,扭頭來盯愛蘭珠一眼,便趕緊又轉回去。
房間裏的燭光搖曳,照得每個人臉上都紅彤彤的,尤其是虎子更是格外要比別人更紅些。
虎子悶了悶,甕聲甕氣地答:“你懂什麼?遼東白山黑水,氣候寒冷,比不得關內的雲軟風清,所以孩子都不好養。所以遼東百姓才故意要取這樣土氣兒的小名,這樣才能好養活。”
蘭芽點頭,安慰地拍了怕虎子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再說我自己都叫過蘭伢子,那還不是一樣土得掉渣兒了?無妨,小名便聽你的,你覺著什麼好,定下了,咱們就叫。”
蘭芽說著忽地莞爾:“不過我要再分一下:虎子你給兒子取,女兒的麼,交給愛蘭珠了。”
蘭芽的心意何須推敲,愛蘭珠登時便紅了臉。虎子嘴唇動了兩下,仿佛有話想說,也許是回絕,可是終究沒辦法說出口,便也隻得垂首點了頭。
愛蘭珠大喜過望,卻也不敢顯露出來,隻深深吸氣,立即答道:“我便想著了!”
那架勢,簡直跟害怕蘭芽和虎子反悔一樣,所以想趕緊確定下來。
蘭芽便笑了:“既想著了,便說呀。”
愛蘭珠輕輕抱起小小柔軟的女孩兒,含笑道:“公子,既然這孩子將來得叫我作娘,那她的小名便取成我們女真的話比較安全。”
蘭芽想了想,便也點頭:“她出生在這一片白山黑水,自然也是有緣,取一個女真的小名兒也好。”
愛蘭珠轉頭朝蘭芽雙眼亮晶晶地望過來:“叫‘固倫’,好不好?”
雙寶在旁邊聽著直咧嘴,心說什麼固倫呀,還車輪呢。
倒是虎子眉毛一揚,蘭芽便明白這小名兒不凡。
愛蘭珠目光也敏銳,早就掃見了雙寶的眼神兒,她便揚了揚下巴:“公子,實則‘固倫’比我愛蘭珠的名字還要尊貴無數倍!公子知道,我女真目下稱呼首領的女兒,也無非隻是‘格格’;就算我阿瑪有統一女真之心,所以給我取名‘黃金之女’,可是這名字依舊比不上‘固倫’。”
“哦?”蘭芽見虎子竟然沒急著跳出來反對,心下便已經有了分寸,便忍不住微笑:“那是什麼意思呢?”
愛蘭珠目光明淨:“是天下,是至尊。也就是說隻有廣有這天下的天子的女兒,才配用這個名字。”
蘭芽微微一訝,心下感激,卻也還是輕輕道:“會不會太重了呀?”
“不重。”愛蘭珠伸手抱起女孩兒,貼在麵上:“總歸,在我心裏她就是這個天下至尊至貴的那個公主,誰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