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聞言也是微微揚了揚眉:“竟然與本官的孩兒們同日降生,倒也算此子造化不淺。也算有緣。”
李朝作為大明的藩屬國,便是國王登基、王妃選立、元子的冊立都要上奏大明朝廷,得大明朝廷首肯之後才得執行。於是以司夜染身份,那李朝的元子分明是沾了自己孩兒的福澤才是。
說完此事,司夜染低低與虎子說:“那金翼,可有探查清楚底細?”
虎子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他有眼界,知道上前叫我‘大人’。你家蘭公子說,因為他是四鈴兄弟的緣故。因為他家出過四鈴這樣的貢女,所以他們家是見過宦官的,所以他極有可能已經隱約猜到本官的中官身份。”
虎子倒也微微點頭,畢竟當年揀選貢女一定是由李朝的宦官負責;而金家出過貢女,這些年李朝的王室對於金家循例每年也該有賞賜,於是來送賞賜的還是宦官,所以金翼能從說話行事的習慣上辨認出宦官的做派來,倒也情有可原。
“……大人須知,他金家現在所造出的紙張還在供李朝宮廷所用,所以與宦官之間往來交接自然不斷。”虎子小心解釋。
司夜染點點頭:“這樣說來自然不錯,但是我走之後,你也要小心看著這金翼的一舉一動。他是商人,又嚐盡了家裏出了貢女的甜頭,我怕他會借助一知半解,利用咱們的身份做文章。”
虎子也一怔:“大人……這麼快就要走了?”
司夜染盯住他:“你們都在這裏,本官若不回去,皇上必定起疑。遼東之事越是安定,你們在這裏才越能安穩。”
虎子也替蘭伢子惆悵起來……她跟司夜染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不是纏磨人的姑娘,可是眼下畢竟是剛剛生產完啊。
司夜染瞧出虎子滿臉的難過,便哼了一聲:“我走了,你正好可以搶先教我的孩兒們叫爹啊。袁星野,你有種就真能搶在本官前頭,讓我的孩兒們先衝你叫爹。”
虎子這才一股虎勁衝上頭來:“怎麼,要做賭麼?司大人,你輸定了。”
司夜染這才心下無聲一笑,暗罵:說你虎,你還真就是虎。
兩人竟然同時都是孩子們的爹了,說來也是奇妙,虎子對司夜染那股子防備忽然就散了,冉冉飄升,嵌入夜空,仿佛化作了繁星。
虎子便哼了一聲:“你自己回去也不行,不如我叫趙玄跟你一起回去。等這邊安頓妥當,我再親自回去幫你。”
陳鉞和馬文升這兩個都不是好調理的,更何況遼東現在的守軍還都是袁家的子弟兵,憑司夜染這些年的惡名,很難調動得了這三方的力量。
司夜染卻斷然拒絕:“你留下。既然想搶先當爹,你就得好好幫我照顧好我的孩兒們。”
司夜染想著,痛苦地皺了皺眉:“孩兒們將來的本名我已與你家蘭公子說好了。隻是憑你那性子,既然要跟你叫爹,若太文雅也叫人刺耳,不如也給你一點當爹的權利……孩子的小名兒,歸你來取。”
“真的?”虎子大喜。
司夜染皺了皺眉:“……隻一點,不準叫成:虎娃、虎妞。”
大人陪了他們母子七天,七天後,蘭芽迎來了她來到風田小城之後的第一場雪。
她沒有依著老規矩坐月子,而是隻休息了兩天便自行起身走動。她是“蘭公子”,得拿自己當男人看。
外頭下雪了,她便悄然起身開門走到外頭共通的廊簷下,彎腰在地板上團了個雪球,然後悄然走到大人房門前,開門想拋進去……
可是,房間裏卻空蕩蕩的,沒有了大人的身影。
地炕上的鋪蓋完好地疊著,板板正正,分明是整夜根本就沒有打開過的模樣。
蘭芽愣在門口,卻也是了然地含淚微笑。
怪不得昨晚大人在她房中起膩,怎麼也舍不得離去,將兩個孩子輪流抱在懷裏親了又親,被兒子尿了他一身,被女兒抹了她一臉的口水,還遲遲不肯回去換衣裳。
原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就要離去了……隻是怕她難過,也不願說出那聲離別,所以采用這樣悄然的方式離去。
空蕩蕩的房間裏,卻穩穩妥妥地躺著兩塊小小的玉。
蘭芽忙進去撿起來,便笑了,淚卻撲簌簌地往下掉。原來是兩枚小小的長生玉鎖,一看那疏朗卻又細致的雕工,便知道是大人親手雕刻的。原來這七天,每個夜晚他都在忙著做這件手工活。
兩塊小小的玉鎖片都不大,適合小小的孩子佩戴,也免得墜脖子,可是蘭芽如何瞧不出那玉質的瑩潤完美。玉質天成,華貴無方。縱然是當今皇上用的玉璽用料,也都比不上這個。
蘭芽便倏然明白,這怕是大人帶來了他自己的物件兒,也許是他出生的時候佩在他身上的,他打磨了重雕;或者……是父親,甚至祖父建文帝留下來的。
她便將兩枚小小的玉鎖片攥在掌心,緊緊貼在心口。玉質染了體溫,便生出溫暖來,也緊緊地與她相貼。
便仿佛……大人還在身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