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國忠鎮守遼東十數載,這樣解救回來的人口,難以勝數。
虎子自己卻黯然一笑:“我爹曾救過你們這多人,可是他有生之年怕也從未想到過,他的兒子我也有朝一日被女真擄去,驅馳為奴。”
趙玄也是大驚:“真的?”
虎子眯起眼,讓自己又退回到那段記憶裏去。
他全家於回鄉途中被劫殺,隻有他一人幸免於難……那時天大地大,四野俱寂,他眼裏腦海裏都隻是全家人倒在血泊中的慘狀。他絕望地奔逃,在途中遭遇女真的馬隊。
他被活捉,帶回那個大院子。
也就是在那裏,遇見了愛蘭珠。
彼時全家剛剛慘死,他對女真人恨到了骨頭裏,雖然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可是卻也不肯聽從女真人的驅使。
幸好他當時年紀還小,女真人沒認出他來,隻當他是山海關外的流民,隻捉回來當包衣奴才便罷。他不肯聽話,那戶女真貴族家的二貝勒叫董山的,便吩咐人抽他鞭子。
董山狠狠說:“鞭子就是最好的試金石。鞭子能打服了的就是咱們的包衣,鞭子若打不服的,就直接讓他做鬼去罷了。”
女真人便將皮鞭蘸了涼水,狠狠地抽他。他不屈服,鞭子便不停。
他幾次昏死過去,又被涼水潑醒過來。如此反複數次,他在迷蒙之中隻見爹坐在燈下,一邊給他縫製狼皮背心,一邊語重心長地說:“咱們袁家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這關東父老,是這片遼東大地的,更是大明朝廷的。爹已經這麼死了,星野,你卻不能這麼死了。你得活下來,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他便一個激靈,用力睜開了眼睛。
正瞧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女,正在跟一頭小馬駒過不去,氣得想要爬上去又幾回被震下來。
他冷笑一聲:“你那麼折騰,沒用!你倔,它比你更倔!”
“我問過你意見麼?”
彼時愛蘭珠正被那小馬駒折磨得要瘋要狂,冷不丁聽一個被吊在馬廄裏,打得皮開肉綻的小子,卻還有膽量用這麼一副譏諷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虎子呲牙一樂:“就因為你沒問過我意見,所以你失敗了十五次,折騰了一個時辰還麼爬上去!”
“哎喲你還都給我數著啦?!”
愛蘭珠這個懊惱,拎著馬鞭便衝著虎子衝過來,用鞭子抬起他下巴頦兒。
一個漢人的小子,都被打成個血葫蘆了,竟然還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唇角還掛著笑!
虎子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被一個小丫頭給用馬鞭撐起下頜來……這動作,分明都該是男人給女人使才對。
他便哼了一聲,目光越發邪性,乜斜著去瞟眼前這個少女:“我身上挨打,很疼的~我眼睛再不去找點樂子,難道我還真的喜歡自虐麼?”他呲起小白牙:“謝謝你啊,你可幫我找了不少樂子,我身上都不覺著疼了。”
“你!”
彼時的虎子還是個猴兒一樣的少年,說出來的話將愛蘭珠氣得直蹦。
見她跟虎子說話,原本負責抽虎子鞭子的家臣便過來嗬斥:“剛停了鞭子,你就敢得罪咱們格格!你真是活擰歪了!”
說著便要舉鞭再抽。
愛蘭珠卻伸手攥住那人手腕,將他的鞭子格到天上:“住手!這個人,我要了!”
“嘿……”虎子傲然挑眉,直盯著那沒機會再落下來的鞭子,卻衝愛蘭珠滑溜溜地一樂:“你要了我做什麼?你難道想繼續幫我提供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