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這個老東西憑什麼穩坐內閣首輔之位十餘年!
聽見蘭芽這樣說,萬安也是小小一訝,尷尬地笑了笑:“蘭少監禮數周全,既然有這份心,便也是夠了。”
說罷也隻要了碗熱水,緩緩喝完便走了。
蘭芽的手段看似示弱,實則是反將一軍。
皇上親下旨意,不準考生之間交頭接耳,可是蘭芽卻要到廣場上去,挨著個兒地跟貢生們道歉……那考場的秩序自然亂了,若皇上問下來,蘭芽若回奏說是萬安大人的意思,那這責任萬安也承擔不起。
就因為明知道他萬安承擔不起,蘭芽才肯故意這樣說。於是終究擊退萬安,讓他自己放棄了挑釁。
見萬安走遠了,蘭芽才悄然舒了一口氣。因為方才這一緊張,之前的頭暈反倒好了。
人真的沒那麼嬌貴,尤其是在壓力襲來的時候,人其實是甚為堅強的。
蘭芽這才轉到謹慎殿漢白玉基台之下的、用於當值太監歇息的塌房去坐了坐。她沒叫大包子陪著,叫大包子還回到殿上去聽差,別回頭皇上叫人。
她歇了片刻,已是沒什麼大礙了。門口忽然光影一轉,走進一個人來。
蘭芽抬頭一瞧便笑了:“哥哥來了。”
自是賈魯。
賈魯迎頭就聽見蘭芽喊他“哥哥”,惱得跺腳轉身就要走:“行,你自己喊哥哥玩兒吧,就當我沒來過!”
蘭芽莞爾,伸手扯住他袍袖:“好容易得了機會進宮見著哥哥,哥哥怎麼不理我呀。”
那是賈魯不知道,如今這一聲“哥哥”,對她來說有多貴重。
兄長已經不在人世,她已經再沒有了哥哥……而在她心裏,願意將賈魯當成自己的哥哥,這是源於幹娘的緣故,也是源於是真的珍視與他的情分。
賈魯眯眼瞅著她,塌房雖然又矮又暗,可是他還是隱約從她眼裏看見一點閃爍的水光。
他那顆心就又硬氣不起來了,回身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方才被那個老東西給欺負著了?”
賈魯是個三品官,且不是內閣成員,於是今兒這殿試雖然也能來,卻隻是個看客,沒什麼實際的差事。他也遠遠瞧見了蘭芽,以及萬安特地走到蘭芽麵前去說了半天的話……他就知道不對。
年前請罷西廠的那一場朝堂風雲,司夜染將萬安和萬家也給攪進去了,賈魯卻一直保持冷眼旁觀。並未因他事實上也是萬家人,而跟司夜染公開鬧翻。
隻因他看得明白,司夜染那麼豁出去了的鬧,想要幹的是什麼。
再說萬安是什麼樣的人,萬通等萬家人又是什麼樣的貨色,他實則看得比誰都明白。也所以這多年來他才堅決拒絕承認是萬家人,連名字也一直叫賈魯,而不肯有半點更改。
出生的血統,他沒辦法選擇;可是這後世的路該怎麼走,他想自己決斷。
聽賈魯這話,蘭芽便撲哧兒笑了。心下暗暗說:萬安你個老東西,你便慶幸能有哥哥這麼好的兒子,以及幹娘那麼好的外室吧……否則我將來早晚……哼哼!
她心裏那麼想,嘴上卻還是遮掩過去:“哥哥以為發生什麼事兒了?萬大人怎麼會欺負我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呢。沒事的,萬大人隻來體察考生的辛苦,也親自喝了一碗水。”
靈濟宮與萬安之間的齟齬,她不想將賈魯夾在當間兒為難。
“真的?”賈魯眯眼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