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下便更是柔腸百轉,輕輕替她按揉著額頭:“既然睡不著,索性便起身吧。若還是睜不開眼,那就繼續閉著,我叫他們將飯菜送進來,我喂你吃。”
“切,我也不要他們笑我。”
蘭芽便將臉貼在他襟口上,用力地蹭了蹭,扭過來擠過去,終於迷蒙地睜開了眼。強自起身,卻還是大大打著嗬欠,莫名其妙的疲憊。
見她要下地,司夜染連忙先下地,親自取過她的靴子來,躬身伺候她穿上。
蘭芽坐在榻邊,打著嗬欠笑:“從前隻見初禮他們伺候大人穿靴,卻沒想到今兒我也能有這個福分。”
“嗯哼,”司夜染哼了聲:“從今兒起,再不準你自己彎腰穿靴。你記著,都得由我來。若我不在,你叫初禮。”
蘭芽有點被嚇醒了,將眼睛全都睜開了盯著他的一臉嚴肅:“大人這是幹嘛呀?你給我穿就穿了,可是禮公公……”
要讓初禮給她穿靴子,那感覺會很別扭的好不好!
他卻嚴肅地抬眼望來:“答應我!”
蘭芽便皺起秀眉,嘟起小嘴兒來,心下暗暗盤算,大人這又是亂吃了哪壺飛醋了不成?
可是她作為女兒家的感覺縱然再遲鈍,她卻也是曾經親眼見過嫂嫂懷兩胎的。這樣不準彎腰自己穿鞋的畫麵……她曾見過。
她便隨即咯咯笑了起來,伸腳輕輕踹了司夜染一腳:“大人又玩兒!我是有了月月不假,可那又不是我自己生的孩兒,我何至於要享受這坐月子一般的待遇?”
說著便不由得又傷心,想到雪姬,想到她生月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卻連個月子還沒穩當坐完,就……
她便吸了吸鼻子,轉過頭去。
司夜染則定定凝望她在燈下泛著珠光的容顏,心下輕歎。
雖然是變得笨了一點,不過卻沒有笨到不可救藥。就算他小心藏著,她卻還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了答案了。
於是,也許是時機注定到了,他不該再瞞。
他便抬起眼來,輕輕握住蘭芽的手:“你聽我說,我不是將月月看成是你的孩子……而是你自己,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嶽蘭芽,你要當娘了。”
司夜染話音落下去,蘭芽便傻了。定定地盯著他,半晌動也不動。
房間裏隻有氤氳妖冶的燭光,隻有嫋嫋而來的飯菜香氣。側耳細聽,仿佛還有初禮帶著初忠初信他們往裏一道一道送菜時候的衣裾相碰時細細碎碎的摩擦聲。
除此之外,整個天地寧謐無聲。
她眼珠兒終於可以重新轉動,卻一轉就是滿眼的酸澀,鼻尖兒突地就像點了醋。
就連嗓子也啞了,不知被什麼堵了一般,清了幾回,卻也無法說出完整的言語。
隻能,隻能這樣傻傻地,定定地,注視著他。
他也同樣激動,那一向宛若千年冰雪一般的眼底,這一刻,碎芒閃動。
他握緊她的手,深吸一口氣,深深點頭:“真的。”
蘭芽便一把捂住了嘴,不知裏麵發出來的“呼呼嗬嗬”的動靜,究竟是在笑,還是在哭泣。
從這次去了草原,她便莫名地開始喜歡孩子;那種由衷的愛,到見到月月的出生,到達了頂峰……她曾經傻兮兮地說想要當月月的幹娘,結果被兄長和雪姐姐都給笑話了;可是現在兄長和雪姐姐都不在了,她便又認真地存了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