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公子!”秦直碧若有動怒。
蘭芽仰首一笑,“看,白圭已是不高興了。那麼小生就此告辭。白圭,你知道我住在哪兒。你若得空,你我再聚。”說罷笑著已是出門而去,衣袂翩然穿過樹影,隻一轉眼,便已遠了。
秦直碧立在門口,許久無法回神。
“師兄?師兄?”小窈急得跺腳:“剛剛那位,當真隻是師兄幼時故友?”
秦直碧這才轉眸來望她:“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蘭芽捉緊了衣袖:“總覺師兄對此人太過緊張。”
秦直碧懶得多說,索性丟了書卷,抬步追出門去。
蘭芽原本就沒走遠,避在拐角處往這邊瞄著。見秦直碧果然還是追出來,方歎息一笑,迎了出來。
她抬著下巴,眯著妙目:“怎麼還追出來了?那多唐突小窈姑娘。人家一顆心可全拴在你身上,到了市集也隻惦記著給你買燈油送回來。”
秦直碧長眉緊皺:“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了?”蘭芽啞然失笑:“難道她不是小窈姑娘?難道她不是秦越的獨生女兒?難道不是她與秦郎你談及婚嫁?”
秦直碧歎了口氣:“可是這些都與我何關?她來京師,是背著我,都到中途才發現她男裝跟來。總不能不管,將她扔在半路了,這便叫她一路隨行。至於談婚論嫁……我也早與山長說得明白,我無此意。”
“那便怪了。”蘭芽用紙扇一敲掌心:“若不是貪戀溫柔鄉,秦郎為何說不考就不考了?”
秦直碧微微掙紮,終於狠狠望來:“你不必裝糊塗,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是為了你?!”
蘭芽當真向後跳了一小跳:“哎喲,這怎麼話兒說的,怎麼就是為了我了?”
秦直碧便將涼芳那晚來訪的事說與蘭芽聽。
蘭芽細細聽完,便笑了:“他口口聲聲提到我,就是威脅到我了麼?秦郎,你雖然隻是一介書生,可是你向來不是膽小的人。”
秦直碧砰地一把捉住蘭芽手腕:“此時朝堂風雲變幻,你又身卷其中,此時又做了西廠的少監……蘭伢子,稍有不慎,你便會替司夜染陪葬!”
“怎地呢?”蘭芽倒是挑起眉尖兒,耐心問。
秦直碧便頓了一口氣:“此時情勢,你如何看不明白?建立西廠,皇上便是將司夜染推到了風口浪尖。少年宦官,權傾天下,他早就為朝臣忌憚,這般正式開衙建製,便不啻將他立成一麵箭靶,隻等朝堂上下官員來射。”
“宦官專權乃是本朝弊政,從前不過卻是都由東廠擔著。而這一回皇上禦口親封,叫西廠校尉多東廠一倍,便也等於是將群臣對於宦官擅政的恨都從東廠挪開,轉而對準了西廠!”
蘭芽便笑了,想起那天大人在門階上麵如冰霜,說“東廠辦不了的案子,咱們辦;東廠不敢得罪的人,咱們得罪”……實則他何嚐不是說,“東廠背負不起的罵名,咱們來背”啊!
從此天下罵名滔滔而至,沒人會怪罪隱居大內的皇上,甚至也不會再去記恨失勢了的東廠,而是將所有的怨懟和不滿都堆積給了西廠。
所以啊,這皇權浩蕩,從來都是恩威並舉。皇上給了你多大的恩寵,你就得替皇上扛起多大的罵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