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摞花名冊擺到了張敏眼前。張敏眯著眼隨便翻看了兩頁,便搖頭歎息:“老了,老了。人老眼花,都瞧不清這上頭的字了。”
萬通便連忙吩咐人點上明燈來。
張敏卻沒再細看,隻是掂著這厚厚的一摞名冊:“話說這麼厚的名冊,這麼多的人名,縱然那死的是十八個人,不少,可是散在這些名冊裏卻不啻滄海一粟。仇督主啊,你是怎麼一眼就都能分辨得出來的?”
“伴伴這是什麼意思?”仇夜雨聽出話鋒不對,忙上來問。
張敏搖搖頭:“那十八具屍首都在哪兒呢?仇督主你是怎麼一看之下,就能認出他們各自的身份來的?”
萬通聽著心裏也跟著打鼓,於是便吩咐手下人:“將那些屍首都抬上來!”
十八具屍首一一抬了過來,排成兩行,將房間都快占滿了。張敏鼻子上捂著帕子便沒拿開過,迭聲道:“罪孽啊。”
說著便招呼萬通:“想來牢頭和獄卒最認得清這些人。煩勞國舅爺,叫牢頭和獄卒來將這些屍首辨認清楚。至於這些花名冊,咱們先推到一邊。”
少頃牢頭和獄卒都被帶到,各自到自己負責看押的屍首麵前仔細辨認了,一一叫出了名字,重新登記下來。
仇夜雨怒問:“伴伴這是做什麼!”
“你且別急。”張敏抬眼瞟他:“這大牢裏關了不下千號人,仇督主縱再洞察秋毫,也難免有幾個認不準的。那些獄卒卻不同,他們分別看守自己任下的幾個號房,號房裏的人犯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十,又是日日看著,於是便能將各自身份爛熟於心。於是叫他們來辨認,總比仇督主那般大海撈針般的辨認來得精準。”
“人命關天,又是在天子腳下,還是在這詔獄裏頭,於是凡事都得要個精準,才好向皇上複命。仇督主,你說是不是啊?”
仇夜雨隻能咬牙:“伴伴想的自然周全,便全憑伴伴做主。”
文書一一將兩邊名單比對,忽地抬頭:“回張公公……這個,名單對不上啊!”
“怎麼對不上?”
仇夜雨先急了,上前一把奪過文書手裏的名冊,上下掃過。果然見原本的花名冊上圈出來的十八個人的名字,與後經獄卒辨認的十八個名字,內裏倒有七八個不擅符籙。
張敏便問:“仇督主,這是怎麼話兒說的?”
仇夜雨一愣之下卻也極快恢複冷靜。縱然有七八個對不上,可是七八個在十八個裏總歸是少數,另外還有十幾個能對的上的呢。那就足夠了。
“回伴伴的話兒,正如伴伴之前教訓的,這牢裏人太多,內裏難免有幾個認不準的。也是小事,伴伴便看那幾個對得上吧。”
“四哥別急,倒叫小弟說一句話。”司夜染卻無聲從暗影裏走出來,伸手按住花名冊:“小弟隻好奇那些對不上的,原本是什麼身份哪。都是牢裏死了的人,他們也不該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這一番擾攘,司夜染始終安安靜靜跟在後頭,除了中途給張敏遞過一塊手絹兒,其餘一個字都沒出過。既沒替自己辯白,也沒打擾人家仇夜雨賣弄手上的證據。
於是張敏聽見了也點頭:“小六說的有理。咱們既然撞上了這七八個人的人命,咱們就不能當沒發生過。國舅爺啊,先理一理這七八個人的身份吧。”
萬通頭有些大。不管仇夜雨和司夜染兩邊誰說得對,這十八個人卻都是實打實死在他錦衣衛大牢裏的,左右都跟他脫不開幹係。他便趕緊吩咐手下再跟牢頭和獄卒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