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大人的懷疑都沒錯,寧王本不安分。
後來的兩年內,他成為寧王最為倚重的殺手,替寧王除掉了不少敵人。比如那些敢於在皇上麵前打寧王小報告的地方官員……
後來在大人集證之下,皇上撤掉寧王領防駐地的兵權,將寧王藩國內遷至南昌……朝廷追究寧王,又礙著寧王本為皇室血脈,於是便隻歸責為手下的教唆。寧王府一幹手下全都因此落罪。
他也難逃,一並被定了死罪,綁赴法場。
那天,他實則已在法場,劊子手朝天向大片刀噴了一碗酒濺了他一身。他知道死亡已到眼前。卻猛然聽得“刀下留人”,仰頭看去,眾人一分,那個尖帽白靴的少年依舊騎著他毫不起眼的小毛驢, 而來。
大人親自將他扶起,彼時十三歲的少年便昂然指斥監斬官,輕柔卻森冷地說:“他的命,咱家自當親向萬歲保奏,還輪不到你來決定!”
大人親自將他扶上毛驢,昂然環望一眾不忿的官員,淡然說:“人,咱家是非要帶走不可。眾位大人若不樂意,那就將咱家一並斬了吧!”
小小年紀,竟震懾全場,全場不下千人,無人再敢阻攔。
從此他就留在大人身邊,陪著大人從小小內監一路走到禦馬監掌印太監高位,再到如今……他的命、他的榮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給的,他便也自然將自己的一切也都毫無保留地獻給大人。
他以為,這會是一輩子。
藏花的泣聲在這夜色裏格外哀婉動人,縱是石頭怕也化了。
可惜司夜染卻隻淡淡掠了掠眉:“你既記得從前事就好。你我初遇,便是因寧王事起。朝廷將寧王內遷至南昌,老寧王幸得壽終正寢。不過到了今代寧王,卻又不安生了。”
“花,你最了解寧王府。你便走一趟吧,去南昌,好好兒地替本官,替朝廷,看穩了寧王府。但凡又半點動靜,都要飛報來知。”
南昌!藏花心底咯噔一聲。
南昌與京師遠隔千山萬水,大人又分明沒有說清楚究竟是要他去多久……他這若是一走,就要與大人遠隔關山,更不知相逢何期了麼?
“大人!”藏花匍匐在地,聲淚俱下:“小的寧願大人殺了小的,也不願這般離開大人!”
“你說什麼呢。”司夜染偏頭而睨:“這是朝廷的差事,幾時輪到你我說個不字?再說,你覺得這靈濟宮上下,我還能找出另外一個人比你更適合去寧王府的人麼?”
司夜染說完便轉身,一甩披風抬步就走。
“準備一下吧。兩日後,我親自替你餞行。”
這樣濃黑的夜色,伴隨純黑的披風,裹住司夜染滿身。
他獨自一人沿著長長的宮牆夾道,踽踽無聲地走。
藏花的哭聲還在他耳邊縈回,這些年來藏花替他殺過的人,一個又一個血淋淋地浮現在眼前。
對於那些敢擋他的道、想要加害他的人,藏花從來毫不留情。藏花一雙手上染滿的鮮血,都是為了他。
可是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更不能改變已經選定的方向。
大約走到了“水鏡台”左近,正在這時,暗夜裏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欺入他視野。
他一怔,沉聲喝:“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