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梅妃(2 / 3)

因為她說,你若愛我,怎麼舍得我跳。

蛋大立在溪的那頭,淡如煙靄。

他一再邀她說,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飛。

她沒有從過,隻是一遍遍正告他,你若愛我,怎麼舍得我跳。

今時今日,你若愛我,何故要梅妃夾在你與湛歡之間百般為難?

他絕望的眼神,像受傷的獸。逼到了絕處,就跑來王府,將一卷掛簾扯下,滿地滾珠紛紛亂,又對著湛歡哀哀跪下求饒。

簾後的她背身洗手,一個玉饌盆子映出自己的臉,淡然而鄙夷,像壁畫上極冷漠的美麗修羅。

再見他已是經年後。門前的迎麵邂逅,在她心中早已死去的蛋大,穿著影衛質樸的黑衣製服,正邊走邊為自己戴上麵罩,冷然尊貴地叫人吃驚。

從未見過他如此洗煉沉靜,笑得遙遠而自製,客氣道:“表嫂。”

她微笑捧著替夫君準備的冬衣,頷首,溫婉地回:“世子殿下。”

陽光傾瀉,灑在彼此身上,卻絲毫不覺溫暖。

擦肩而過時,她的指甲摳入自己的肉裏,此男不除,如何安寢?

斷斷續續的前塵堆出累累白骨。

月光還是當年模樣,逐月散發披著甲胄,發瘋般在屍體堆裏奔跑著。

一具具沒有名字,刀傷劍痕,就像歲月利斧,將原先完整的一切盡然斬碎。

王族之爭,馳馬殺敵地不止他黑衣影衛主鶴劫生與那個潛伏在軍中的蘊天將軍。還有她韋逐月,尊為梅妃,依舊在清晨吻別夫君湛歡,去衝天的血陣裏麵賣命砍殺。

甚至,她與他是從同一道宮門縱馬而出。

王族大捷,打了勝仗的王妃卻苦苦找不到原本應該登基為神君的夫君。

許她半壁江山的男子憑空不見了。

第二天,那個不舍得她跳溪的男子護送親弟弟上殿登基,馬不停蹄下旨屠滅韋府。

密密麻麻的通緝名單中,獨獨漏了她的名字,她立在神殿前,眼神渙散地一一數著:“爹,大哥,二哥,三姐……”

身上甲胄未除,劍上猶染著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長發幾乎垂地,微翹的嘴角,冷笑地望著春風。

他留她一條小命,絕非慈悲。

他們互欠對方一個解釋,江湖兩忘,直到某年某日的某次邂逅。

春風得意的隱王爺微服與一個麵容冷傲的女子手牽手從她與湛歡棲坐的大石前路過。

她原地不動,男子攜著回憶越來越近。

湛歡失了功夫,在那樣的距離根本看不清來客;隻有她,穿著一身畫著梅花的布裙,耳邊傳來一聲聲奇怪的呼求——“月兒”,“月兒”。

可她曾經叫做“梅妃”。

他和女子嬉鬧著轉眸,看了她小半餉。

終於遙遙地客氣叫了一聲:“表嫂。”

湛歡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迷茫地朝著聲音來向望去。

逐月有刹那的慌亂。

無法預料他們會麵將是如何情形,而某個深埋的小秘密,不知會否泄露,讓他們原本就蒼白絕望的生活更添一層灰色。

是,她與蛋大在王族之爭後曾經相見過。

她拖著銀闕劍,潛藏在宮牆之後,屏息靜守。

就在西宮門右首一百步的旌旗下,蛋大身著嶄新的麒麟舒爪王爺袍,頭戴錦冠,揮手斥退幾列黑衣影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