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華!”一聲慘呼平地起,餘音久久繞梁,繞啊繞啊……
身穿一襲黑色帝王服的父皇老當益壯,身姿異常輕盈地跳入我的寢宮,又目標異常明確地撲向蓋著被子,熏著暖爐的凍僵丹頂鶴。
“華華啊!汝去了何處頑皮,將自己凍得如此慘白柔弱啊……”老人家帶著顫音,用寬大的手掌狠狠輕薄了一下高貴的鶴宮女大人。
“噗哧……”在場三位女子,連我在內,實在無法感同身受父皇的痛心疾首,不留心就笑出聲來。
“咦?”父皇最最急智,立即轉頭看到了本宮尚有一□□氣地站在屏風旁邊笑嗬嗬。
“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醃臢物?隨隨便便往女孩子躺的睡榻上一放!像什麼樣子?成何體統?”地府之王咆哮著,眼看就要遷怒於無辜的傻鳥。
“父皇,本宮已經梳妝打扮妥當,該去會會那懷德星君了吧!”我好意上前攙扶,惹來老人家任性的一記強“哼”,終是不忍拂袖,由我恭敬地迎出了門檻。
臨行,他還不忘回頭關照碧桃:“記得把公主這白毯子收進箱子,無事何必曬在美人榻上?綠華若喜歡,下次給她一條龍皮墊著便是。”
“父皇乃真多慮了。”我歎息著搖搖頭:“那是我的宮女,不是什麼白毯子。”
“宮女?”聲音立即盤旋直上雲霄:“荒唐!不是飛禽走獸,就是花花草草,你說你弄這麼個後宮三千,除了敗壞女兒家名聲,還有什麼益處?”
“父皇,說起來,我近日相中二皇兄那隻綠眼睛麒麟了,你替我求求他賞了我做個側妃如何?”
“咳咳!”老人家悲痛欲絕,照例表演絕招,雙手熟練地輪流捶胸,站在院中的大石上仰天長嘯道:“家門不幸啊!”
不幸的父皇到了前頭立馬搖身一變,端莊肅穆,步履沉穩,一望即知他是鐵麵無情的地府之主。
緊隨其後本宮自然也不好太過造次,雖然衣衫並不光鮮,發絲也沒有縷縷上油,起碼也是一腦袋步搖晃動,一裙子環佩叮當,就像個小小的會走動的珠寶架子,恨不能將全套嫁妝穿戴展示起來。
這是我幾個王兄為我度身定做的相親妝容,我當時照著鏡子想,他們果然太過寵愛於我這個個小妹,所以要把我打扮成這個模樣,立誌要讓我一輩子也嫁不出去,好留在府裏讓他們養個夠本。
果然,左首那把交椅上的男子,似乎抬手擋了擋前額。
想來即使在暗無天光的冥府大殿,本宮滿身的金銀,依舊晃了他的眼睛。
我借著他一擋的間隙,略略窺視了座上男子的姿容。
若與先前那幾個天上來的比起來,可稱上佳;若與數百年前那個冤孽比起來,不過寥寥。
如此,我反而放下心來。吃一塹長一智,自那次後,我再也不相信美男,尤其是那些美得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藍顏禍水的毒,中一次就全軍覆沒,像懷德星君這樣的,不上不下,似乎最可信賴的。
星君優雅地舉起茶盅,不知覺翹起小指,真正是蘭花一般美麗。
我和父皇一時間合不攏驚詫的嘴巴,隻得彼此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懷德星君喝茶的姿勢,未免也太過曼妙了,竟比我堂堂公主指頭翹得還要高。
他這一口茶的功夫,我心中的念頭已然千回百轉,略略猜到事情的大概了。
上幾個月本宮接待過天界好幾個窮得雲都快駕不起的破落戶子弟,也有正在練某種奇功,恰巧缺我嫁妝單上某樣奇寶的有誌男兒;最不濟的是第五層蒸籠地獄的寅罡太子,據說剛剛從天界龍鳳堂榮譽畢業歸來,那個風騷勁搞得整個冥府都轟動了。他頂著青年俊彥的大帽子,往府門前一站,喜煞了我的父皇。
父皇陛下隻道寅罡同我從小就勾勾搭搭拳來腿往,如今第五層地獄太子爺這麼得意,必然也會顧念舊情,上門來求親度我於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