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夫:“如果軍隊如此解決,你們所提政治上各點都好辦。”
“蔣先生有目前這種怪想,大概以為紅軍已到了無能為力的時候,或者受困於日本防共協定之提議了吧?”
潘漢年這句話一下擊中了陳立夫的要害。陳立夫搓著他精心保養的白嫩的手,急忙轉換了話題:“你我均非軍事當局,從事談判也無結果,可否請周恩來出來一次,蔣先生願意和他當麵談。”
潘漢年一口拒絕:“暫時停戰問題都解決不了,四處炮火連天,他根本就無法出來!”潘漢年把每個字都加重了語氣,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著陳立夫的臉。陳立夫抬臉碰了一下潘漢年的目光,不自然地瞅著地。
延安歡呼:“蔣介石也有今日!”
中共政治局會議,有時在毛澤東的窯洞裏進行,有時在張聞天的窯洞裏進行。議題多是研究關於蔣介石的對策。不管在哪裏開,幾個抽煙的委員都會把屋裏弄得煙霧騰騰。越是理不清頭緒時煙抽得越凶,不抽煙的周恩來便常常挨著門或靠著窗坐。
毛澤東使勁搔動長發,向委員們報告前一階段聯係情況:“對蔣的問題,現在還沒有把握。張學良向蔣說了與紅軍聯合,楊虎城也說了,都碰了釘子。然而蔣不一定是始終不變的。根據情況的變遷,有可能逼他走到與我們聯合。現在與南京妥協的範圍縮小到怎樣處理紅軍的問題,焦點是這裏。最近他要我們照廣西的樣,要服從中央,改紅軍叫國民革命軍。這與國防政府、抗日聯軍在表麵上是不同的。但表麵上得不到,我們應準備重實際,應該承認他,這在政治上是勝利的。我們的原則是在抗日目標下逼蔣抗日。”
毛澤東說完,周恩來接著說:“毛主席的報告,我完全同意。我們的戰略基礎是在促成統一戰線的成功。不管所遇的困難怎樣,每個行動都要在這個基礎上出發。
逼蔣抗日是要有很大的力量,現在力量還不大。蔣企圖控製各種矛盾而維持他的統治。他現在隻能控製,我們應使他控製不住。”
委員們基本上讚同毛、周的說法,卻苦於對蔣介石難以“控製”。
這樣的會已經開過幾次了,時常開到深更半夜,並無太大進展。正好在前一次政治局會議後一個月,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把毛澤東也一時弄糊塗了。正午時分,他拿著劉鼎發來的電報,說蔣已被張、楊捉住了,急等中共高見。毛澤東把電報遞給周恩來,疑惑地問:“你跟張、楊接觸過,有沒有這個可能?”
周恩來也頗為興奮,但肯定地說:“完全可能。張學良年少氣盛,敢作敢為,他做得出這樣的事。據王炳南的報告,楊虎城對蔣介石成見很深。張學良要做這件事,他會全力支持的。不過這件事不會太簡單……”
毛澤東點頭:“我看也是。再看一下事態的發展,最遲今晚或明早要開個政治局緊急會議,決定一下我們的大政方針。”
消息已在高級領導們中間傳開。他們像年輕人一樣跳躍著,呼喊著:
“蔣介石也有今日?”
“張學良確實幹得不錯!”
受了這種情緒的感染,平素持論溫和又不多發議論的人也談笑開來:“現在還有什麼別的好說的,先將那些家夥殺了再說……”
很多人在最初一瞬的想法,就是把蔣介石交付人民公審,然後槍斃,為人民報仇雪恨。
然而中共首腦們還是很快從狂喜中平靜下來——重要的是下一步。周恩來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能完全由我們做主,主要看張學良和楊虎城的態度。”
“是啊,”毛澤東附和,“主角是張、楊,我們要在後麵支持他們。”
由於路線錯誤受到批判的張國燾似乎一夜間恢複了元氣,激動之餘,突發奇想:
“莫斯科對這件事會怎麼看,我們不妨先推測一下……”
無人響應。
第二天,保安的窯洞裏聚集著政治局的重要人物。
驚喜之後,由於事發突然,又沒有更多的消息來源,委員們著急起來。毛澤東倒背著手,在土炕和桌椅間踱來踱去。他往土炕上一坐,噴了口煙,仰天長歎:
“反了!天翻地覆了!我看張、楊的行動和綱領都有積極意義。我們的口號是召集救國大會,其他口號都是附屬在這一口號下,這是中心的一環。恩來同誌你情況熟一些,你重點談談。”
周恩來作了長篇發言。他擔心的是南京方麵對西安的夾擊:“我們在政治上不采取與南京對立,想辦法力爭蔣之大部,如林森,孫科,宋子文,孔祥熙等,對馮玉祥更應該爭取,孤立何應欽……”
張聞天很同意:“我們不采取與南京對立的方針。我主張盡量爭取南京政府正統,聯合非蔣係隊伍。在軍事上采取防禦,政治上采取進攻。”
“好,就這麼定了。具體政策等恩來同誌到西安後視情況而定。”
會議對如何處理蔣介石,沒有定出明確方針。
當天中午,毛澤東、周恩來再電張學良:恩來擬來西安與兄協商爾後大計,擬請派飛機赴延安來接。若胡宗南、曾萬鍾、關麟征等軍向南壓迫,紅軍決從其側後配合兄部堅決消滅之……
12月4日,蔣介石再次來西安時,並沒想到能被扣留。他仍住臨潼華清池。附近有秦始皇陵墓;自唐代以來就流傳楊貴妃在此入浴,白居易《長恨歌》中“溫泉水滑洗凝脂”所詠的溫泉就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