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劉頭的膽子真的很大,敢一個人在夜裏住在這個古宅,就足以說明一切了。老劉頭不怕死人,在戰爭年月,他曾經套上自己家的牛車去戰場上拉死屍,那死屍多的象地裏的麥個子。他也不怕鬼,他經常給村民們拉石頭蓋房子,免不了走夜路,有一次他趕著牛車拉著一車的石頭路過一片墳場,感覺車後有什麼東西在跟著自己,老劉頭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塊幕碑在跟著他,“咕嚕咕嚕”在地上滾,那塊幕碑好象想坐上他的車,牛也很害怕,老劉頭知道牛要是“驚”了,一切就全完了,他立即一手拉住牛韁繩,一手執鞭子驅趕那塊幕碑,那塊幕碑隻好遠遠的跟了一路,直到路過一小村子,那塊幕碑才一下子滾到了水溝裏,不見了。
清明節剛過,學校裏就新分配來了一名女老師,是保定師範畢業的。這樣的山村能來一名師範畢業的正規的老師,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新來的女老師的名字叫王玲,隻有23歲,喜歡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本來就十分白晰的皮膚更顯得更加白嫩細膩,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她喜歡把所有的頭發都綁到腦後,綁成一個馬尾辮,山村的人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老劉頭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覺似曾相識,“什麼時候見過呢?”老劉頭想:“好象又不太可能,人家來自縣城,而自己從來都沒去過那個地方,怎麼會曾經認識?”,但老劉頭隱隱的感覺到,她就住在自己的身體裏,自己身體裏的那個最隱秘最不易觸及的地方。
王玲的家在縣城,離這個村子至少也有50公裏,所以她必需住在學校裏,僅管她特別害怕這個古宅。王玲之所以被分配來到這個小山村,隻是因為她曾經參加了一次全國性的學生運動。好在學校裏還有一個看門的老頭,不然,無論如何自己一個人是不敢住在這裏的。王玲也是頭一眼看到老劉頭,就吃了一驚:“這個老頭怎麼樣熟悉?”“在哪兒見過呢?”“不可能見過呀,自己是第一次來這個小山村呀”,女老師滿腹狐疑,她從老劉頭的眼神裏看到了自己最最熟悉的東西,是什麼東西,她想不上來,但她知道,這東西就躲在自己的身體裏,自己身體裏的那個最隱秘最不易觸及的地方。
王玲開始隻是感覺這個古宅太陰森了,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個古宅簡直是恐怖。當天晚上,她被安排到了老劉頭的隔壁住下,同時她還領到了一個蜂窩煤爐子和幾百塊蜂窩煤,那是讓她自己做飯和燒水用的。王玲有個壞毛病,就是初次到了陌生的環境,總是睡不著覺,當晚她就失眠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玲感覺院子裏有動靜,一陣一陣的發出“咣朗咣朗”的聲響,她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前向院子裏看去,慘白的月光下,一隻水桶在院子裏滾來滾去---是滾來滾去,而不是被風吹得向一個方向滾動,好象有一個無形的人,在院子裏滾動那隻水桶玩耍,王玲立刻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掉進了冰窟窿裏,好象就要被這股強烈的寒意凍僵,她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卻挪不動腳步。這時,隔壁的房門“吱呀”響了一聲,被打開了,老劉頭走出了屋子,走到正在滾動著的水桶前,猛然雙手摁住了那隻水桶,好象非常吃力的樣子,然後他把水桶拎了起來,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去了。
王玲一夜沒敢睡覺,第二天,整整一白天,她腦子裏全是那隻滾動著的水桶,她有些神情恍惚。王玲害怕夜幕的降臨,害怕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不知道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在等待著自己。但夜晚還是如期而至,王玲早早的吃了晚飯,趕緊上chuang睡覺,也許是她太困了,也許是過度的恐懼使她的神經有點麻痹,很快她就睡著了。睡到半夜,王玲又被恐怖的聲音吵醒了,這次好象是對麵教室裏發出的。按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她又走到窗台前,向對麵的教室裏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麵教室裏的電燈亮了,透過破損的窗戶看去,教室裏麵的凳子正在一個一個的被摞了起來,很快就被摞到了房頂,而那間教室裏卻沒有一個人。正在王玲就將要被嚇昏過去的時候,隔壁的老劉頭又走出了屋子,習已為常的樣子,走進了那間教室,把摞起的凳子一個一個的拆下來,又放回到了原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