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蟬閉了閉眼,開始薅自己的頭發。
“你幹什麼!”黑狼驚問。
沫蟬道:“你不肯讓我拔毛,我試試自己的頭發!我也能看見他們,我想也許我的體質也有所不同,我願意試試……”
黑狼再度翻白眼兒,“就你那麼幾根頭發,都薅光了,也不過隻能維持火光一刻,不足以為他們指路!”
“那怎麼辦?”沫蟬急哭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不管……他們既然都來找上我,我就得幫上他們這個忙!他們生前已經錯過了,我不能讓他們現在再度錯過啊!”
風中幽幽,仿佛傳來輕輕歎息。濃墨夜色裏,緩緩亮起一團清光,仿佛天上夜色倒映人間。
沫蟬猛地轉頭,望見那清光裏一身白衣的少年。
她喜得一聲叫,“小邪!”溺水的人般朝他伸手,“幫我!”
夜色裏十數道聲音紛紛出聲,“參見主上。”
他走過來,仿佛月光漫過來,他沒出聲,眼睛隻盯著沫蟬那雙死死抱住黑狼頭頸的手臂。
沫蟬因怕黑狼傷害厲鬼,因此一直死死摟著黑狼頭頸,此時被莫邪一盯,忙如燙手了一般地鬆開,將雙手背到身後去,“小邪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看沫蟬明白了他的意思,莫邪這才神色稍霽,垂眸望一眼頹萎在地的厲鬼,歎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厲鬼垂下眼簾,“悔不當初。”眼瞳中血紅厲色淡去,月光一晃,已是落下淚來。
“我終於娶她回家,我以為一切終於夢想成真。可是她性子剛烈,一言不合便與我父母家人吵起來……我勸過她,讓家庭答應我娶她進門已經殊為不易,我想請她委曲求全幾年。我父母年紀都大了,待得他們辭世,我與她便能終生相守。”
“可是家中的吵鬧一日甚於一日,她遲遲無孕,母親便以此為由逼我納妾。我無奈,隻有出去夜夜笙歌,用荒唐來堵住媒人的嘴……卻不想,我成功地堵住了媒人的嘴,卻在某日清晨回家的時候,再也找不見了她……”
孟槐安淚水無聲滑落,他身上的戾氣便也一層層洗去。月華之下,他終於又恢複從前那翩翩佳公子的形貌。
“我後來聽說,她隻身北上,到了D市來。我便追隨而至,卻沒找見她。她改用了其他名字,在這裏對誰也沒說過她從前在上海的故事。”
他說著,雙手捂住麵頰,“等我終於如大海撈針一樣找到這片房子裏來,才知道她已經死了。因為她當時沒錢,身後事也沒人料理,遺骨竟然不知道被草草地掩埋到哪裏去了。我尋遍各個墓地,都沒能找見。”
“我便在這座房子裏住下來。我想這樣她的魂一定會回來。哪怕她恨我,哪怕她回來打我殺我,我都願意……可是她竟然一次都沒回來過,原來她恨我如此之深……”
沫蟬隨著他的講述,早已泣不成聲。伸手扯莫邪的衣角,“幫幫他們,行不行?”
再傷感地抽噎了下,“莫言說我的頭發不夠,能不能拜托你們每人都薅下一把來?咱們合在一起,興許就夠了。”
群狼都在暗夜裏使勁瞪她,沫蟬也全當沒看見。莫邪隻能歎了口氣,“你要當尼姑去麼?”
沫蟬抽噎,“嗯,我找莫愁去,法號莫憂。”
莫邪隻能被氣樂了,搖頭扯沫蟬的手走到一邊,“骨頭給我。”
沫蟬乖乖鬆手,將骨頭交給莫邪。隻見莫邪掏出打火機來――
“小邪!”沫蟬嚇得叫起來。
孟槐安也徑自撲了過來!群狼一見,都長嘯警告。不過孟槐安不是撲向莫邪,而隻是用他的身子護住遺骨,“我好不容易才找見她的遺骨,不能毀了她!”
莫邪冷冷凝視孟槐安,“以你今晚所為,我本該毀滅你靈識。還敢阻攔麼?”
沫蟬卻死死扯住莫邪的手臂,“我想我明白了,蝴蝶和他擅自回到人間來,還跟著大活人四處轉悠,這都是違反了律法的,所以他們該領懲罰――可是他們情有可原,你就留下這遺骨行不行?”
“就當,就當是留下給我當玩具的,行不行!”沫蟬顧不上慌不擇言。
莫邪凝著沫蟬,隻能無奈地挑起長眉樂,“你確定,你要留著它每個晚上折磨你睡不著覺?”
沫蟬閉緊眼睛使勁點頭,“隻要你能留下,那我也豁出去了!”
“笨。”他歎了口氣,伸手拍了她腦門兒一記,“你們兩個頑固的都聽我說,世間唯此一途。”
莫邪先瞟著孟槐安,“你在奈何橋畔傻站了三年了,你以為在那裏總歸會遇見蝴蝶。可是你都是白等了,知道不知道為什麼?”
他在奈何橋頭傻站了三年?沫蟬怔住。怪不得胡夢蝶說她祖父都死了有三年,可是蝴蝶卻說她從未在陰間見過他……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孟槐安也是以頭頓地,“請您明示。”
莫邪歎了口氣,“因為她曾經明明白白發過毒誓,生生死死都不要再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