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見了胡夢蝶,沫蟬便加了小心,纏著小紅問長問短,尤其是為那塊布料原來的主人是誰。
小紅在沫蟬麵前向來是有啥招啥,於是便將他知道的都告訴沫蟬了:
原來布料的主人,花名叫蝴蝶,是上海灘百樂門舞廳的紅舞女,能唱能跳,一時間紅遍上海灘。她人生得美,性子也剛烈,隻貨腰伴舞,絕不賣身,因此讓男人們又愛又恨,為博佳人一笑,心甘情願掏出大筆的銀子。
那塊極盡奢靡的布料,就是某位巨賈的公子不惜重金在江南製造的老工人那製來的,獻給蝴蝶獨家穿用。
沫蟬問小紅,那蝴蝶的相貌什麼樣。小紅便尷尬攤手,“那我就不曉得了。”
沫蟬回家掛在網上做了幾天功課,同時觀察著胡夢蝶的采訪――再加上白骨不肯放過她地沒完沒了地哭……沫蟬就知道必須得來求證一下了。
“胡小姐,你的妝容、發式、步態、歌聲,甚至一顰一笑都在故意模仿早已香消玉殞多年的上海灘紅舞女……你是故意拿這個來當噱頭的吧!”
沫蟬閉了閉眼睛,“由此推論的話,我想什麼聽見鬼哭都隻是你自己的炒作;我想你下一步,八成要說自己是當年的那個女子的靈魂上了你的身呢!”
“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在沫蟬的質問下,胡夢蝶麵色蒼白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沫蟬就笑了,“那不如,我們真的聽一聽那位上海灘紅舞女的哭聲,怎麼樣?”
“你!”胡夢蝶嚇得趕緊向後退,“你瘋了麼?”
沫蟬笑了笑,毅然從背包裏掏出一塊骨頭來,“你知道這是什麼?我來告訴你,這就是她的肩胛骨……我告訴你吧,這片骨頭會哭呢。來,我們一起聽吧。”
沫蟬將耳朵貼近骨頭,“胡小姐,你聽見了麼?嚶嚶嚶,嚶嚶嚶,她哭得好慘啊……”
“啊!”胡夢蝶嚇得尖叫起來,“沫蟬你別嚇我了。我說,我把實話都告訴你,還不行嘛!”
“好我說實話。”胡夢蝶努力平靜下來,已是垂了淚,“我隻是,想給我爺爺報仇!”
“給你爺爺報仇?“
“是!”
提到報仇,胡夢蝶變得堅強起來,“我爺爺家的老房子,就在靜安別墅原來的這片地皮上。多年的老房子了,雖然破敗不堪,但因為是老屋,我爺爺卻不舍得搬走。”
“我和爸媽幾次勸說爺爺跟我們搬到新房子去,可是爺爺就是不肯,說死也要死在這裏,否則靈魂都會迷路,找不到家……”
“可是袁家看中了這塊地皮,就要拆遷征地。我爺爺不幹,他說他不能讓老屋毀了……結果袁家使出下作的手段,掐斷我爺爺房子裏的水電不說,還不時嚇唬我爺爺。”
房地產商強征土地,使出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沫蟬早已聽說太多,她隻能歎息。
“可憐我爺爺那麼大的年紀,還有心髒病,結果活活被他們給嚇得心髒病發,送到醫院去已經,已經……”
說到這裏,沫蟬已經明白了,“所以你故意安排了這一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是想毀掉他們的銷售。”
“是。”胡夢蝶堅毅點頭,“沫蟬你剛剛說得對,我下一步的確是想過要說被女鬼上身的……如果這次還打擊不到他們,那我就豁出去,就借著女鬼來毀了他們這個樓盤!”
沫蟬深吸口氣,“那你怎麼會想到要模仿這個人?難道你見過她的照片?”
胡夢蝶點頭,“我爺爺就是出生在上海的,他是後來才到D市來的。他家裏有個極老的相簿子,裏頭都是舊時代上海灘上的人物。我就是從那個相簿子裏看見這張照片的――她好美,穿著打扮又時髦,所以我就按著她的樣子來打扮了。”
“幸運的是,我的相貌、身段和氣質,跟她原本就有幾分相似,於是再借助化妝和造型,第一次看見鏡子裏的我,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真的扮得很像的,是不是?”
“隻可惜,她在照片裏穿的那身旗袍的料子,是怎麼都找不見了。我也托朋友去找過,朋友說原材料還好說,隻是從前那些老師傅們都去世了,於是這織法已經成為絕唱。”
胡夢蝶說著笑了笑,“就仿佛,那料子真的隻是給她一個人穿的。她不在了,那料子便也隨她而去了。”
胡夢蝶說著,仿佛咬了下舌尖。
沫蟬敏銳捕捉到了,問,“你藏著什麼?”
胡夢蝶閉了閉眼睛,坦承,“我想起來了,我爺爺臨終的時候,手裏攥著的幾張照片裏,就有那一張。”
沫蟬心中一動,“胡小姐,你本不姓胡吧?”
胡夢蝶該是藝名,否則本名被袁家知道的話,又怎麼會給她機會一步步設計,走到今天?
胡夢蝶隻能歎息著點頭,“這都瞞不過你:我原本的名字減掉一個胡字。我本名孟蝶。”
沫蟬控製著自己的心跳,“恕我冒昧,敢問令祖父名諱是?”
“孟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