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兵敗清川江——團軍血腥大潰退(2)(3 / 3)

決心下定,這位勇敢的指導員親自帶著幾名戰士,人手一捆集束手榴彈,利用地形地物敏捷地接近公路。待坦克駛近之後,戰士們紛紛把手中的集束手榴彈塞進了坦克的履帶之中。隨著幾聲巨響,前麵的幾輛坦克燃起了熊熊大火。

前麵的坦克一堵住路,後麵的坦克和運載步兵的汽車接踵而至,一輛挨著一輛,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趁敵人混亂之際,埋伏在公路兩側的我誌願軍槍炮齊鳴。步槍、機槍、衝鋒槍,外加大炮一齊朝擁擠的公路上猛打。密集的彈雨和準確的炮火,潑風般地掃向美軍。許多美軍士兵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一些人甚至連汽車都沒來得及下,便紛紛斃命。

麵對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美2師師長基瑟少將的心頭。他奉命率5個營先行撤退,是為了給正在清川江一線倉皇南渡的美25師、土耳其旅開辟通路。在三所裏碰了釘子,尤其大同江大橋遭炸,再從那裏南撤已不現實。那麼現在唯一的出路就剩下龍源裏,這條通道再打不通,第8集團軍就可能要到上帝那裏或中國人的戰俘營裏去過聖誕節了。

別無選擇,基瑟師長一麵呼叫空軍支援,一麵調整進攻部署,同時命令北上接應的美軍也展開進攻,力爭對我龍源裏守軍南北夾擊,一舉擊潰,為美9軍的逃跑打開通路。

慘烈的戰鬥開始了。

先是上百架飛機的地毯式轟炸,使整個龍源裏我軍陣地完全淹沒在炸彈掀起的凍土和硝煙當中。緊接著,各種重炮、坦克和支援火器也開始了集束射擊。強大的火力準備,大有把龍源裏一舉炸平之勢。炮火過後,美軍向我龍源裏陣地發起了浪潮般的進攻。

在我軍一線陣地上,337團3連幾乎在敵人猛烈的炮火轟擊之下傷亡殆盡,整整160多人的一個建製連,剩下了不到30人,而且絕大部分戰士都已掛彩。更為可怕的是,經過一天的血戰,戰士們手中的子彈和手榴彈都已經不多了。

麵對蜂擁而至的敵人,戰士們表現出了壓倒一切的英雄氣概。子彈打光了,他們就用槍托砸,用刺刀挑,甚至用石頭、牙齒和敵人搏鬥,有的身上被汽油彈打著了,就把槍一摔,帶著火撲向敵人,抱住敵人同歸於盡。

整整6個小時,美2師對我龍源裏陣地進行了十幾次大規模的進攻。但除了留下幾百具美國士兵的屍體之外,竟沒能前進一步。龍源裏,幾乎成了美2師的墳墓。

在337團苦苦堅守龍源裏的同時,梁興初指揮112師和114師沿軍隅裏至順川的公路方向猛擊,一下子把行進在這段公路上的美2師主力隔成了幾段,徹底打亂了美2師的建製和撤退部署。

按照美軍的編製,其一個師的兵力一般近2萬人,僅次於我們兩個師的兵力之和。所以38軍在完成對美2師的分割之後,靠自身的力量無法吃掉該敵。但梁興初心裏明白,隻要38軍纏住美2師,我正在積極發展進攻的39、40等主力軍旦夕可至。以三個主力軍圍殲一個美2師,應該不在話下。

美軍自然也意識到了他們所麵臨的巨大危險,為了擺脫被殲的厄運,美2師開始對阻擋在他們前麵的中國軍隊發動孤注一擲的進攻。

血戰,首先在一個叫鬆骨峰的小山頭上打響。

鬆骨峰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無名高地,但它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它控製著軍隅裏通向順川的公路,這是美9軍南逃的唯一公路。

守衛鬆骨峰的是我38軍112師335團3連。

美軍雖然看出小小的鬆骨峰僅僅有不超過兩個連的防守兵力,但是,他們還是用飛機和重炮向這個小高地傾瀉著大量炸彈。

連續5個小時,美軍用炸彈、炮彈、火箭彈、汽油彈,對這個小小的高地進行毀滅性的轟擊,使這個可憐的小山頭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在炮火的轟鳴中戰栗、翻騰。

由於早已領教過美軍炮火的厲害,所以在敵人實施炮火急襲時,我軍大部分指戰員都已撤下了陣地,陣地上隻留少數兵力來監視和牽製敵人。炮火一停,蓄勢已久的我軍官兵飛速地衝上高地,與剛剛發起衝擊的敵步兵展開短兵相接的慘烈廝殺。

這是一場非常殘酷的戰鬥,陣地上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幾乎人人掛彩,整個陣地就像被炮彈犁過了一樣,所有匆匆構築的野戰工事早已蕩然無存,所剩下的,僅僅是像粉末一樣的山石和滿山遍野的斷肢殘軀。

山腳下,美軍士兵們已經完成攻擊隊形展開。軍事常識告訴他們,鬆骨峰上已不可能再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他們所要做的,就是踩著被炮火犁鬆的土石,一步一步地登上這個小小的山頭。

誌在必得的感覺使美國大兵們甚至忘記了衝擊時必須采取低姿前進的戰鬥動作,一個個平端著卡賓槍,向高地上湧來。

突然,一陣可怕的槍聲從高地的頂端向山坡上射來。距離實在太近了,機槍火力幾乎像割麥子一樣,把衝在前麵的美軍一片片地打倒在山坡上。幸存的不是掉頭就跑,就是撅著屁股趴在鬆軟的山坡上,頭都不敢抬。

不甘失敗的美國人憤怒了,上午10時,美軍孤注一擲,調集70多輛坦克、50架飛機和40門重炮,對鬆骨峰這個小高地展開了凶狠的炮擊。

惱羞成怒的美軍指揮官發誓要把這個小小的山頭炸到太平洋裏去。

鬆骨峰再一次承受了炮火的洗禮。這一次我守衛高地的335團3連沒有來得及按梯次展開兵力,美國人的炮火已經將整個連隊的陣地統統罩住了。

猛烈的轟擊過後,守衛鬆骨峰的整個3連傷亡殆盡。連長犧牲了,指導員也犧牲了,排長和所有的班長都犧牲了。整個陣地上唯有一個人,就是副連長楊文海,他還活著。

轉眼間,進攻的美國兵又快爬到半山腰了。焦土的味道和炙熱的硝煙讓他清醒了不少。他一摸身邊,槍已斷成幾截,而手榴彈竟連一顆都沒有了。

戰友們的犧牲使楊文海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想法,他忽然覺得自己活著有點對不起自己的戰友,他們應該同生共死。死亡已不再是一種恐懼,而變成了一種渴望,一種偉大的、令人驚異的渴望。

他以驚人的毅力站起身來,摸索著去尋找可以打擊敵人的武器。但他悲哀地發現,除了一支折斷了刺刀的三八槍,他竟然一無所獲。

然而,在一個巨大的彈坑裏,他發現了連隊衛生員和他所救護的六位重傷員。八個人一起努力,終於找到了幾顆手榴彈和一根爆破筒。

美國人衝上來了,他們戴著漂亮的鋼盔,長著一臉毛茸茸的胡子,一步一步地在向陣地上的幾個幸存者走近。

楊文海操著折斷了刺刀的三八槍,挺了挺身子,大叫著衝了上去。在他的身後,三個負傷的戰士和兩個正在包紮的重傷員,抱著手榴彈和爆破筒,踉蹌著向敵人撲去。年輕的衛生員舉著手中的夾板,一個渾身被汽油彈燒傷的炮手抱著一發炮彈,一齊撲向了擁上來的敵人……

鬆骨峰,成了美2師的又一個墳墓。

由於335團3連在鬆骨峰的頑強阻擊,使得美2師奪路而逃的美夢終於破滅了。隨著38軍主力和其他兄弟部隊的到來,整個美2師陷入了四麵楚歌的絕境。

鬆骨峰之戰的全部意義,就在於它牢牢地拖住了美2師突圍的腳步,一直堅持到了38軍主力的到來。

戰後,年輕而充滿激情的作家魏巍,用他那真摯、質樸的筆把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慘烈之戰呈現在了人們的麵前。文章有一個非常感人、也非常經典的名字,叫《誰是最可愛的人》。

一向感情內斂、深沉的誌願軍司令彭德懷,在得知了38軍的英雄壯舉之後,在給38軍的嘉獎電報中奮筆疾書:“中國人民誌願軍萬歲!38軍萬歲!”

一時間,“萬歲軍”的美名傳遍了冰天雪地的朝鮮戰場。

據說,梁興初在看到這封電報時,臉上流下了兩行無聲的淚水。

11月28日,被誌願軍的全線進攻打得暈頭轉向的第8集團軍司令沃克中將,和在東線同樣遭到痛擊的美10軍軍長阿爾蒙德少將一起,奉召來到了東京麥克阿瑟的辦公室,一起研究擺脫目前困境的方法。

坐在麥克阿瑟那寬敞的辦公室裏,沃克和阿爾蒙德似乎都還沒有從中國軍隊的迅猛打擊中醒過神來。沃克一個勁兒地嘟囔:“中國軍隊數量眾多,戰鬥力很強,絕不是什麼零星的誌願人員。他們的戰術很巧妙,從東麵一個迂回包圍,就把可憐的韓國第2軍消滅得幹幹淨淨。這麼強大的力量一下子揳入了第8集團軍的右翼,使得在右翼發展進攻的美2師和美25師側背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如果不全線撤退,整個第8集團軍也許就完蛋了。”

阿爾蒙德則是不停地搖頭歎氣,除了全線撤退,他似乎提不出其他的建議。他隻是不停地渲染中國軍隊的英勇善戰,似乎想讓麥克阿瑟確信:麵對如此強大的、一流軍隊的攻擊,就是麥克阿瑟親自在前線指揮,也免不了一敗塗地。

“中國軍隊都是飛毛腿……他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你的跟前。他們沒完沒了地吹著號角,還有哨子,好像還敲著鐃鈸,像潮水一樣衝向我們的陣地……他們都不怕死,似乎拿生命不當一回事,這種宗教般的狂熱太可怕了!”阿爾蒙德極力向麥克阿瑟灌輸他從前線得到的印象。

看到麥克阿瑟沉默不語,沃克接著說道:“他們吹的號角刺耳難聽,聲音尖銳響亮,還向我們的士兵們喊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英語,命令我們的士兵繳槍投降……他們極擅穿插作戰,經常沿著崎嶇的山路突然出現在我們的後方。他們喜歡在夜間發起攻擊,似乎中國士兵的眼睛都特別好,夜裏也不影響作戰……”

“好啦好啦!”麥克阿瑟不耐煩地打斷了沃克的話,他伸手摸出他的煙鬥,不知為什麼他沒有興趣去抽它。過了一會兒,他無奈地說:“好吧,我同意你們的撤退請求。第8集團軍和第10軍可以撤退到你們認為安全的地方。”

有了這句承諾,沃克和阿爾蒙德如釋重負。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如何組織他們的部隊快速逃離,離可怕的中國軍隊愈遠愈好。

一回到朝鮮,沃克就著手組織困頓於清川江兩岸的美1軍和美9軍撤退。就當時的境況來看,美1軍的運氣要比美9軍好一點,他們可以經安州、平壤直接逃回漢城。而第9軍就不同了,在他們南撤的必經之路上,中國軍隊的一個王牌軍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後方,一舉切斷了他們的南撤之路。美2師血戰兩天,也沒能打開通往順川的公路。無奈之下,第9軍丟棄所有的物資裝備,繞道安州南撤了。

眼見美軍已成潰敗之勢,我正麵攻擊的39、40、50軍各部立即強渡清川江,對敵展開跟蹤追擊。38軍也立即組織力量,對幾次突圍無望的美2師展開分割圍殲。整個戰場呈現了一麵倒的有利態勢。

應該說,沃克關於第9軍拋棄裝備、繞道安州的決定是明智的,至少他救出了相當一部分驚慌失措的美軍。但是,在向南逃跑的過程中,這位致力於挽救第8集團軍的司令官本人卻遭到了巨大的不幸。他的吉普車突遭朝鮮人民軍遊擊隊的襲擊,不幸翻車,這位曾經在二戰中讓德國人聞風喪膽的美軍名將當場身亡。

從12月2日開始,在北朝鮮幾條南北縱向的公路上,塞滿了各種車輛和人流。從清川江至平壤,從平壤至漢城,第8集團軍一路狂奔。官兵們心目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離中國軍隊越遠越好。沿途丟棄的裝備、車輛比比皆是,士兵們個個瞪著驚恐的眼睛,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經過一天一夜的狂奔,損失慘重的第8集團軍終於逃回了三八線。我軍乘勝追擊,一舉收複平壤,基本上恢複了朝鮮戰爭以前的態勢。

第8集團軍從11月25日發動“聖誕攻勢”,到12月4日狼狽逃回三八線,整整10天。所不同的是,進攻之初齊裝滿員的第8集團軍,回來之後則變成了一支由殘兵敗將拚湊而成的沒有任何信心和勇氣的殘敗之師。

據戰後統計,第8集團軍在整個“聖誕攻勢”中共損失2.3萬人。其中南朝鮮軍損失8000多人,美軍損失1.4萬人。汽車損失近5000餘輛,坦克100多輛(整個美2師僅剩一輛坦克),火炮500多門,其他的物資器材損失更是不計其數。

清川江一戰,使過去狂傲、目空一切的第8集團軍元氣大傷。就連麥克阿瑟也不得不承認:“第8集團軍碰到了一個值得尊敬的、可怕的對手。”

據說,接替沃克出任第8集團軍司令的李奇微,在目睹了整個集團軍的慘景之後,氣憤地說:“第8集團軍所進行的是美國陸軍史上最為血腥的一次千裏大潰退。美國陸軍的老祖宗要是得知第8集團軍現在這種糟糕的樣子,非氣得在墳墓中打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