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巴丹喋血——遠東美軍兵敗如山倒 (2)(3 / 3)

二等兵斯特魯賓流著眼淚拍完這封電報,然後又拍發了他在布魯克林的家庭住址。他請求華盛頓方麵的電報員轉告他的媽媽:“我無愧於祖國和母親。”

第二天,溫賴特和他的主要助手被帶到馬尼拉,在日本人擬定的投降書上簽了字,並且在無線電廣播中向菲律賓全國宣讀了投降書。他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忍受著個人的奇恥大辱,哽咽地對著麥克風念著由日本人起草的廣播稿。20分鍾以後,哽咽之聲淹沒了他的話語,備受侮辱的溫賴特中將再也無法繼續念下去。

光明終於消失了。美國軍隊在經曆了巴丹和科雷吉多爾守衛戰124天的艱苦、饑餓、疾病的摧殘和悲壯慘烈的搏殺之後,終於在強大的敵人麵前敗下陣來。

這是美國陸軍史上最大的一次慘敗,是一代名將麥克阿瑟的滑鐵盧,是銘刻在美國人民和菲律賓人民心口永遠的傷痛。

在接到科雷吉多爾守軍被迫投降的消息之後,遠在澳大利亞墨爾本的麥克阿瑟猶如五雷轟頂,目瞪口呆。他幾乎無法原諒溫賴特將軍乃至在巴丹豎起白旗的愛德華?金將軍。他知道他們和他們的士兵們都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如此慘重的失敗依然讓他感到痛心疾首。在他的回憶錄中,他稱巴丹和科雷吉多爾是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乃至一生中所經曆的最為悲痛的事件,這種痛苦在以後的歲月裏,將永遠伴隨著他:

當災難的消息傳到我這裏時,我對那些頂住敵人的進攻,使馬尼拉灣入口處5個月不受侵犯的英勇抵抗的人寫出我的最後頌詞:“科雷吉多爾不需要由我來評論。它已經用它自己的炮口宣告了它自己的曆史。它把自己的墓誌銘刻在了敵人的墓碑上。但是,透過它最後一次射擊的回響和所騰起的血色迷霧,我將永遠仿佛看見堅強、瘦削、蒼白而仍無所畏懼的人們的影子。”這次痛苦的回憶和痛心將永遠不會離開我。

戰鬥因美菲軍的繳械投降而結束,而巨大的災難和奇恥大辱並未因投降而告終。事實上,對於在戰火中幸存的美菲軍官兵們來說,投降僅僅是苦難的開始。

在菲律賓之戰打響之後,誌在必得的本間雅晴將軍曾經有過一個計劃,即在呂宋島修建一處能容納2.5萬人的戰俘營。但是,投降的美菲軍俘虜如此之多,大大出乎了本間的預料。據日軍野戰輸送官報告,現在從密林裏、山穀中、海岸邊湧出大量的戰俘,他們或200人或300人一群,成群結隊地出來投降。這些戰俘衣衫襤褸,麵黃肌瘦,餓得幾乎走不動路,據初步統計可能在7~8萬名之間,這使得野戰運輸部頗感頭痛。別說無法運送如此龐大的俘虜隊伍,就是光解決戰俘們的口糧就是一個令人棘手的大問題。

在本間雅晴的責令之下,日軍野戰運輸部拿出了一個轉運美菲戰俘的方案。為了把近8萬名戰俘最終送往呂宋島的奧東納爾戰俘營,日軍擬分兩步走。第一步先由高津利光大佐率1000名士兵,押送俘虜徒步從馬裏韋萊斯城到巴丹半島中部的巴蘭加,而後用大約200輛汽車將俘虜轉運到聖費爾南多火車站;第二步就是用火車將戰俘運至奧東納爾戰俘營。

這似乎是一個看上去比較完善的,也是盡力而為的輸送方案。然而,就是在這一輸送過程中,發生了令人發指的慘殺事件,使得戰俘們的行軍之路布滿了鮮血和屍體,使這次行軍成了一次名副其實的“死亡大行軍”。

在靠近赤道的灼熱的陽光下,7萬多名被俘的美菲軍官兵,頂著炎炎烈日,成群結隊、衣衫襤褸、饑腸轆轆地在日本士兵們的刺刀逼迫下,步履蹣跚地跋涉在悶熱、潮濕的叢林之中。

這是一段100多公裏長的路程,也是一個100多公裏長的地獄。在路上,因饑餓、生病、筋疲力盡而奄奄一息地倒臥在路旁的戰俘,幾乎隨處可見。

戰俘們隻能偶爾獲得一點食物,絕大多數時間是靠在樹叢中尋找野草、野果來填充饑腸。龐大的隊伍像一隊隊黑色的螞蟻,在綠色的樹林裏掙紮著爬行。那些掉隊的戰俘是最不幸的,他們往往會遭到日軍士兵的殘酷毒打,有的則被在日軍槍口威逼下的同伴活活埋掉。在一塊開闊地上,凶殘的日本兵一下子就用刺刀挑死了300多名菲律賓戰俘。

菲律賓人受到了殘酷的對待,美國人的境況也好不到哪裏。4月10日晚,一支以美國人為主的俘虜小隊走進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村莊,押解士兵命令就地休息。少數戰俘咬著牙好不容易挨到休息的時候,就一頭栽在地上,再也不想動了。更多的人則是撲向水井,把嘴湊到自流水井的龍頭上喝個夠,一天的煙塵加上烈日的暴曬,幾乎讓每一個人的嗓子裏都像著了火一樣。就在前麵的幾個戰俘還在盡情地喝水時,幾個日本士兵嗷嗷叫著衝了過來,不由分說就用槍托一陣亂打,直到把戰俘們全部趕開,他們才心滿意足地脫光衣服,在水龍頭下盡情地洗起澡來。

一個俘虜渴急了,不顧一切地衝出隊列,撲到水龍頭下喝水。還沒等他彎下腰去,幾把雪亮的刺刀就從不同的方位插入了他的身體。這名身材高大的美軍戰俘甚至沒來得及叫出一聲,便像個血葫蘆似的倒在了水井旁。

其他的美軍戰俘兩眼噴火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悲慘的情景讓他們怒火中燒。但對於手無寸鐵的他們來說,在這些凶殘的野獸兵麵前保持沉默,恐怕是他們暫時保住性命的最好選擇。

普通戰俘們的境遇慘不忍睹,將軍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的身體、人格、尊嚴都受到了空前的侮辱和摧殘。

在愛德華?金將軍準備率部投降時,他在銷毀武器裝備時有意保留了大批汽車,並保存了兩個完好的油庫,目的是使日本人有足夠的汽車來運送戰俘。然而,當他向日軍指揮官提出這項建議時,卻遭到了對方無理的拒絕。

一個日軍參謀不屑一顧地對他說:“將軍,您應該注意現在的身份,不要對皇軍指手畫腳。關於如何運送戰俘,本間將軍會用他喜歡的方法來做。”

金將軍堅持說:“我請你們考慮我的建議。”

日軍參謀拂袖而去。

所謂龍臥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堂堂的美國二星將軍,被一個日軍小參謀冷冷地丟在了一旁。

無奈之下,成批的美國將軍也和他們的士兵們一樣,徒步踏上了走向戰俘營的路程。

烈日當空,赤熱炎炎,樹林裏沒有一絲風,空氣悶到了極點。將軍們走在塵土彌漫的公路上,汗流浹背,幾天沒有刮過的胡子上沾滿了塵土。美菲軍第1軍軍長瓊斯將軍,步履沉重地走過幾天前還是自己防守的陣地。路旁那些已成焦土的村莊,當時就是他的前線指揮所。將軍默默地注視著村莊殘存的房舍和仍在燃燒著的煙火,到處都是美軍遺棄的大炮、炸毀的卡車和散亂的步槍,村頭的樹木已被燒著,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和死屍腐爛的惡臭味。

再往前走,就是那滿目瘡痍的阿布凱防線。散兵坑裏的屍體沒有人收殮,終日暴曬在烈日之下,一具具腫脹起來,像水桶似的亂七八糟地躺著。有些屍體是被炮彈炸飛過的,這兒一隻大腿那兒一隻胳膊,有些屍體可能是肉搏時被刺刀刺中的,肚子上的裂口腫脹起來,皮開肉綻。

將軍悲憤而痛苦地注視著這令人發指的慘景,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顱。

瓊斯將軍率領他的殘兵敗將,在塵土飛揚的大路上跋涉了整整一天半,一路上受盡了日本士兵的侮辱和戲弄。幾位將軍的帽子數次被日軍士兵用竹竿打落,並在地上像踢足球一樣踢來踢去。不僅如此,日本人還不許他們休息,也不給他們食物和水。將軍們隻好靠部下冒著生命危險弄來的一點野果和水,才得以勉強應付。

入夜,他們被日本人趕入了一片用鐵絲網圍著的稻田裏。幾千俘虜一個挨一個地躺在濕漉漉的稻田地裏,忍受著空氣的悶熱和蚊蟲的叮咬,苦不堪言。最叫人難受的是上廁所,日本人不許戰俘們走出鐵絲網,因此就在稻田地的中間挖了一個大坑做臨時廁所。幾千人輪流大小便,糞坑很快便滿了,臭氣熏天。更為可怕的是,有幾個身體虛弱的戰俘,在解手時竟不幸掉到了糞坑裏,直到第二天天亮,同伴們才發現他們的屍體。

一個正直的、勇敢的陸軍航空隊上尉軍官馬克?沃爾菲爾德,不忍看到同伴的屍體泡在那肮髒的地方受到褻瀆,他走到押解士兵麵前,向他比劃著說,請允許他找幾個幫手將糞坑裏的屍體撈出來,有幾個美國戰俘聽沃爾菲爾德這麼一說,也湊過來向日本人表示,他們願意幫沃爾菲爾德的忙。

日軍士兵聞言,狂暴地吼叫起來,並揮拳打倒了沃爾菲爾德。接著又有幾個日本兵跑了過來,其他幾個美國人見勢不妙,趕緊溜回了隊列裏。幾個衝上來的日本兵不由分說,抓住沃爾菲爾德順勢一悠,就把他拋向了大糞坑。這位倒黴的、有良心的上尉沾了身高體胖的便宜,還沒等被扔到坑邊便落在了地上。他顧不得滿身的屎尿,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回了俘虜的隊列裏。

一個上校有意用身體擋住了他,使心猶不甘的押解士兵找不到他。上校低沉地對他說:“上尉,要學會保護自己。”

沃爾菲爾德爬起來,憤憤地罵道:“畜生。”

日本士兵聽到叫罵聲又走了過來,這一次,是瓊斯將軍用偉岸的身軀擋住了他們。

到了第三天,許多精疲力竭的戰俘們再也走不動了,任憑日軍士兵用槍托砸,用刺刀挑,都無濟於事。許多因為力竭而倒在塵土中的戰俘,被日本人幹脆地一刺刀紮下去,結果了他們的生命。

到後來,有些戰俘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痛苦的折磨,便積極想辦法逃跑或是跳河自殺。在一個戰俘隊裏,有40多名美國戰俘勇敢地逃了出來,他們跳下路旁的懸崖,準備跳海逃生。日本人見狀,立即舉槍射擊,將絕大多數美國人打死在水裏。有幾個跳到沙灘上摔得不能動彈的美國戰俘,都被日本人殘忍地活埋在了沙灘上。有一個掙紮著向海裏爬的美軍戰俘,不幸引起了獸兵們的“興趣”。他們用刺刀在他的身上亂刺,強迫他加速向前爬行,然後又將汽油潑在他的腳上,點火取樂。看到美國人痛苦地扭動翻滾,日本人狂笑不已,不斷地在他的手上、臉上潑汽油,一直到看著他一點點地燒死在海邊上。

幾個月以後,終於有3名幸存的美軍戰俘得以幸運地逃出,並在菲律賓遊擊隊的幫助下來到了澳大利亞,向他們的老上司彙報了整個“死亡大行軍”的全過程。日軍在巴丹令人發指的暴行,激起了麥克阿瑟的極大憤慨。他立即向新聞界披露了士兵們的報告和他本人的聲明:“對於這種野蠻殘酷的對待戰俘的行為,令我感到無法形容的痛恨。這種行為違反了最神聖的軍人榮譽的範典,並且將永久玷汙日本軍人的信條……我的神聖職責,將在適當的時候對這種殘暴的行為予以嚴懲……”

據統計,在這次悲慘的“死亡大行軍”中,死在途中的美菲軍戰俘有1萬人左右。其中,被餓死、病死、活埋或槍殺的美軍戰俘在3000人以上。在抵達奧東納爾戰俘營時,僅剩5萬多名麵容憔悴、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戰俘,其餘則全部下落不明。

一場“死亡大行軍”,把殘暴的日軍釘上了曆史的恥辱柱,也把這場慘劇的製造者——日軍駐菲律賓總司令官本間雅晴推上了斷頭台。在戰後的東京大審判當中,鑒於日軍在菲律賓的暴行,本間雅晴被遠東國際法庭判處了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