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順利出城,奔馳了數裏,方才停下,郭虛與隨從把兩個大木箱移開。原來鍾離昩就藏在木箱後的夾縫中,全靠木箱遮擋視線,才騙過搜查的士兵。鍾離昩出車跟郭虛二人作揖道:“謝過郭長老。”
郭虛道:“送君到此,該是分別之時。祝願鍾離兄一路順風,安然抵達楚地。”
鍾離昩道:“等我找到安身之地後,定會捎信給諸位,再表謝意。”
“一言為定。”
郭虛把馬車給了鍾離昩,鍾離昩重新躍回車上,揮鞭策馬,飛馳而去。
這邊鍾離昩往楚地馳去,另一位楚國舊將季布則正藏身在濮陽。季布的一位好友周氏,居住在這裏,自季布逃出垓下後,就投奔他這兒,一直住下來。但如今劉邦下詔緝拿楚舊將,季布榜上有名,而且還對窩藏者治以重罪,不禁也讓周氏著急起來。他想出一個法子來,令季布把頭發削去,套環入頸,充作髠鉗刑犯,帶到魯地一個名叫朱家的人那裏,賣做奴隸。
這朱家是江湖中人,在魯地頗有名望,與周氏又是好友,周氏把人帶來後,朱家一看季布的形貌,便是一怔,他拉著周氏走到一邊,問道:“你說此人是刑犯,要賣給我?可是我觀此人外貌不凡,怎麼會來作奴隸?是朋友的話老實跟我說。”
周氏道:“朱兄你多慮了,他的確是個奴隸,你就買了他吧。”
朱家知道周氏不願明言,也不想強他所難,就交付了身價錢,送周氏出去。送走周氏後,朱家回頭就向季布打探他的身世,但季布支吾回答,不等季布把話說完,朱家即道:“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我也不用言明,你以後安心留在我這裏吧。”
季布連連稱謝。朱家就為季布置了田舍,讓季布安生,朱家則扮作商人,前往洛陽,為季布奔走。
朱家來到洛陽,就直奔滕公府。滕公便是夏侯嬰,他因對劉邦忠心,深受劉邦器重,但他卻非諂媚小人,相反他以“義”字當頭,又敢於直言。朱家這次來找他,就是希望他能為季布解厄。
朱家到了滕公府前,即敲響大門,仆役打開大門迎住,問他有何事,朱家向他施禮,然後說道:“在下要求見滕公,勞煩通傳。”
“那你叫何名字?”
“就說是朱家拜謁吧。”
仆役便讓朱家等候,重新關上門,就去通報。過了會兒,大門又再開啟,隻見一名身穿錦服之人出迎,他臉上帶笑,向朱家拱手道:“久聞朱先生的俠名,真想不到會有相遇之日。”
“你就是滕公?”
“正是。”
朱家也連忙施禮。夏侯嬰親自迎接朱家到屋內,奉以茶點相待。兩人促膝長談,經過一宵暢敘,夏侯嬰對朱家更加崇敬,就請朱家留居幕下。朱家此來本就有意求夏侯嬰相助,如今夏侯嬰留他,正合朱家心意,當然答允。
一連數日,夏侯嬰皆以好酒好菜來招呼朱家,二人品嚐美酒佳肴,暢論天下事。朱家頗有見解,使夏侯嬰很是佩服,更為敬重。這天,二人又在歡宴,朱家忽然向他進言:“滕公,在下聽說朝廷正在緝拿故楚舊將,季布也在其中,未知他犯下何等大罪?”
“季布在楚漢戰爭之時,屢次困住當今天子,所以陛下才要捕他誅殺。”
“未知滕公怎麼看待季布此人?”
“我聽說他為人忠直,倒算得上是個賢士。”
“人臣各為其主,此乃人之常情。當初季布身為楚將,自當為項氏效力。今項氏雖滅,遺臣尚多,陛下如何能一一將之捕殺呢?況且陛下新得天下,就急欲報私仇,不能容人。季布無地容身,必將遠走,若非北向奔胡,便是南向投粵。這樣自驅壯士,反資敵國的行為,不是跟前古伍子胥去楚投吳,最終破郢亡楚一樣嗎?滕公乃朝廷重臣、天子心腹,何不盡力勸諫,為國盡言,使天子能夠省悟過來。”
夏侯嬰聽完朱家一席話,大為讚賞,說道:“朱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自當去向陛下言明,勸他改變主意。”兩人都是明白人,已經知道了彼此之意,故而相視一笑,歡飲而盡。朱家便向夏侯嬰告別,返回老家,等候消息。
不出幾個月,朝廷便降下詔來,赦免季布,並宣其入朝。夏侯嬰派了心腹去報與朱家,朱家當即請季布來見,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季布對朱家再三致謝,即辭別朱家,逕入洛陽。朱家把他的推薦書交給季布,讓他到了洛陽後,就去找夏侯嬰,夏侯嬰自會為他處理好一切。
季布到達洛陽之後,果然先來到滕公府求見夏侯嬰,呈上朱家薦書,夏侯嬰連忙請他到內堂相見。夏侯嬰告知他,已經為他疏通關節,勸服漢帝,所以漢帝才會想召他入朝覲見。季布便即隨夏侯嬰入朝。
來到宮中,劉邦於偏殿宣見季布,夏侯嬰引著他入殿,季布屈膝下拜,向劉邦頓首請罪道:“罪臣季布,拜見大漢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