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左左突然就覺得沒那麼別扭了,這屋子裏和樂融融的氛圍外,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被周家摒棄在外。
這種感覺,就好像罰站的時候有人陪,少了那麼一點尷尬,多了一些坦然。
吃完飯,韓左左主動幫著收拾碗筷,然後乖巧地陪著大家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借口回自己房間。
天色黑了下來,樓下的聲音漸漸小了。
韓左左在屋裏覺得沉悶,聽到樓下沒人了,便輕手輕腳地下樓,一個人到外麵花園透透氣。
周家大宅周圍很靜,夜晚寒冷的風吹過來,讓韓左左舒爽地歎了口氣。
韓左左伸了個懶腰,餘光一掃看到一點火光,被嚇得朝後退了兩步。
“是誰?”
角落裏“啪”一聲亮起一簇小火苗,韓左左借著打火機的光看清楚人,不由鬆了口氣。
“四叔,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郎熙滅了打火機,晃了晃手中的煙,示意自己下來抽煙的。
韓左左本來想和他客氣兩句,可是看到郎熙麵無表情的臉,連火光都暖不了分毫,不由將到嘴的客套又咽了回去。
郎熙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裏,黑暗中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煙頭一閃一閃,輕微的煙味飄了過來。
韓左左倚著樹下的小桌,和郎熙各占一隅,互不相擾。
今晚的天空好像格外明晰,甚至能看到幾顆星星在閃爍,T市向來是灰蒙蒙的,加上夜晚燈光璀璨,是極少能看到星星的。
韓左左回想剛剛的晚飯,不由想起以往過節的時候,都是自己和媽媽守著一張小桌子,雖然清冷,卻別有一番安寧溫馨。
周家雖然人多熱鬧,韓左左卻總感覺自己是外人,那些合家團圓的氣氛隻會讓她越發孤獨。
韓左左歎了口氣,她寧願自己在外麵租間小屋一個人過,也不想寄人籬下,每天和這些不相熟的人假裝親昵。
可是搬出去,媽媽估計會擔心吧。
韓左左惆悵地望了望天,突然想到郎熙,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韓左左側過頭看向他,發現不知何時,那一點煙火也滅了。
郎熙從黑暗的角落走出來,眉眼之間仿佛被冬夜染了一層冰霜,漠然地看了韓左左一眼。
那一眼平平不帶絲毫感情,韓左左卻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有些訕訕地垂下眼。
郎熙腳步不停地往屋內走去,擦肩而過時淡漠地說:“你媽還在。”
這麼一句不明不白的話,配合著冰冷的語調,乍一聽好像在罵人。
韓左左愣了愣,第一個反應是,原來四叔會說話,雖然聲音太過冷冽,卻意外的好聽。
韓左左仔細回味這句話,突然明白過來。
是啊,不管怎麼說,她還有媽媽在這裏,關心的人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而郎熙,除了周家這些名義上的親人,他的母親卻已經不在了。
韓左左沒想到四叔竟然會安慰她,心裏一暖,剛剛的鬱悶一掃而空,心情愉悅地勾起嘴角。
外麵越來越冷,韓左左攏了攏衣服,轉身回了房間。
元旦三天假轉眼即過。
學校距離周家不遠,韓左左就沒急著回去,反正上午沒課,開學那一天才慢悠悠地回了學校。
下午上課,幾百人的公選課上,韓左左聽得昏昏欲睡。
中間休息的時候,教室裏的廣播突然嗞啦嗞啦地響了起來。
韓左左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不知道學校裏又有什麼通知。
“韓左左同學!”
教室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有認識韓左左的人齊齊盯著她。
韓左左莫名其妙地瞪著講台上方的廣播,一臉納悶,難不成自己無意中違反了校規要被通告批評?
“韓左左同學,在我人生二十年中,從來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
韓左左臉色一沉,險些吐血。
廣播裏的男聲帶著年輕人特意的蓬勃朝氣,滔滔不絕聲情並茂地表白:“從你念出艾略特的那首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我遇見那麼多女孩,隻有你能配得上我!隻有你不流世俗!我覺得天下沒有比我們兩人更加相配的了!”
韓左左恨不能從廣播裏穿過去一腳將蘇晉踹死!
幾百雙眼睛詭異地盯著自己,韓左左臉色越來越黑。
“……我特意去觀看你的表演,那一場驚魂舞讓我更加堅信,你足以站在我身邊!”
驚魂舞……去他奶奶的驚魂舞!
一舞驚鴻好吧!
她跳的是肚皮舞,又不是跳大神,要不要那麼驚魂動魄!
韓左左從未如此懊惱過,她當時為什麼要嘴賤去跟一個神經病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