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遠道而來,我這有薄酒一杯,先幹為敬?”蕭君兮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桃花眼綻開,映著雪色飛花,明亮璀璨。
雪沫和玉無瑕相視一眼,唇角揚起,坐下白馬打了個噴嚏,吹起落花飛舞,一切仿佛生動起來。
玉無瑕翻身下馬,將雪沫抱下,兩人攜手朝蕭君兮走去,嘴角都噙著暖暖喜悅。蕭君兮也笑著,燦若夏花。
無論即將麵對的是什麼,至少此時此刻,他們是真心地歡喜。
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
三個少年,於這落英繽紛間重逢,白衣靈動,青衫飄搖,紅衣絢爛,像人間的一場奇景,景裏有飛花漫天,有玉顏傾城,有雪般幹淨不染塵埃的情。
“許久不見,蕭宮主愈發地羞煞百花了。”玉無瑕握起杯盞,有一瓣海棠飄落其中,他一笑,一並飲下。玉質的眸,澄澈而溫和。
“玉少宮主謬讚,倒是玉少宮主你越發飄逸出塵了,我與你站一處,真當當是‘珠玉在側,覺我形骸’。”蕭君兮也舉杯,絲毫不含糊。
“繆也繆也,蕭宮主鮮衣怒馬,恣意張揚,叫無暇好生羨慕。”
“非也非也,玉少宮主謫仙人物,溫潤如玉,才叫君兮佩服。”
……
雪沫坐在一旁托著腮望著互相吹捧的兩人,覺得這真是世上最美的場景。白玉呆瓜在笑,笑得真誠,蕭君兮在笑,笑得愉悅,兩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玩著孩子般的遊戲,淘氣而美好。
她張開手,粉白色的海棠花落在她的手心,細碎得似陽光下她的掌紋,帶著生命生命最後的絢爛。雪沫一驚,花飄落,湮沒在滿地的落英中,再無影蹤。
她抬頭,一樹海棠依舊開得如火如荼,看不出半分凋零。
“你們說,人是不是也如這落花一般,該凋零的凋零,該盛放的盛放,涇渭分明,各安天命?”不知何時,玉無瑕和蕭君兮已停止了換盞,一起抬頭看花開奢靡,蕭君兮捏一瓣花在手,悠然開口。指與花同色,蒼白而纖細。
雪沫呆呆地看著漸漸被他碾成碎屑的花瓣,一時無言。玉無瑕握起她冰冷的手,掌心細膩溫暖,因為飲酒的緣故,臉有些微微的紅,襯得玉質的容顏愈發溫柔繾綣,他的眸似醉人的風,暖入人心。
他微微笑道:“誠然,人各有命,可是隻要有心,如你如我如我們,各在天涯,終究緣聚與此。沒有該凋零,該盛放,隻有終究會來的終結,隻是早晚而已。然而,誰又能說,落下的就不曾絢爛過?”
“也對,人生得意須盡歡,如這落花,生得爛漫,死也光華璀璨。”蕭君兮點頭,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為玉無瑕滿上,兩人碰杯飲下,原本秀氣的容顏竟也添了幾分壯士豪氣。
雪沫扯扯玉無瑕的袖子,撇了撇眼前空空的酒杯:“就一小杯。”
“好。”玉無瑕拎起酒壺,往內滴了幾滴便停手。
雪沫挑眉拍案:“白玉呆瓜,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本小姐不是小娃娃。”
玉無瑕不做聲,又添了幾滴。
“笨蛋白玉呆瓜,我不是乞丐!”
“人說謫仙君子無所不能,原來也有這般莫可奈何的時候,”蕭君兮拊掌,從玉無瑕手中接過酒壺為雪沫倒了滿滿一杯,“罷了,這惡人還是由我來當吧,”見玉無瑕皺眉望他,他回以一笑,雙手托起酒杯,起身道,“兩位那場轟動江湖的婚禮君兮無緣參與,現下有酒又有人,我謹以此酒祝朋友比翼齊飛,白頭到老。”
“謝謝。”
玉無瑕和雪沫一同舉杯。雪沫第一次飲酒,立刻被嗆了個實在,漲紅著臉朝兩人吐舌頭:“好辣好辣!”
玉無瑕和蕭君兮相視而笑,幸災樂禍的模樣如出一轍。
雪沫瞪瞪這個,又瞪瞪那個,掐了玉無瑕一把,又將矛頭對向蕭君兮。
“就這麼一杯難喝死人的酒,沒誠意。”
“哦——”蕭君兮眨眨眼,忽的從懷中取出一對鴛鴦配,風來樹搖,陽光從花葉間漏下,照於其上,原本碧色的玉佩似活了一般,流光輪轉間,恍若靈魂的舞動。
“比目鴛鴦,傳說被上古神袛祝福過凡間眷侶所化,得之者,永生永世不分離。這份厚禮,我們受不起。”玉無瑕誠摯道。
“這是祝福,”蕭君兮指尖拂過鴛鴦緊貼的脖頸,“也是詛咒。你們若耐不住永生永生隻有彼此的枯燥歲月,這便是一道枷鎖,既是永世的糾纏,也是永世的不可解脫。怎麼,有勇氣接受麼?”
“沒有,”玉無瑕搖頭,接過鴛鴦配便為雪沫和自己戴上,抬頭微微笑,“不過可以試試,若那個人是沫兒,刀山火海我也毫不猶豫選擇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