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康本來已經在城戰中受傷,也是未痊愈,見自己痛失愛子,剛要撲向前去,可是大太太神魂一到,沒入了蘇定康的身體,也將蘇定康神魂絞殺。
這不過轉眼之間,大太太連殺二人,羅刹帶著風勢,又向蘇黛攻了過來。
蘇黛一直沒有動,並不是她來不及反應,而是蘇定康父子雖然是是她的叔叔和堂兄,可是有殺父大仇,就算是大太太不動手,蘇黛也非要動手不可,所以蘇黛並沒有行動,而現在大太太向自己攻過來,蘇黛也是神魂離體,隻用上了最初級的圓月功,一道神魂奔向了大太太,正擊在羅刹之上。
那道羅刹神魂在空中飄飄蕩蕩,幾欲漂散,而蘇黛馬上又神魂歸體。
大太太見自己無法攻破蘇黛的神魂,而自己神魂已經受了重傷,也是連忙歸體調息。
好半天,指著蘇黛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你的玄功我看起來這麼熟悉,還有你的樣子……”
蘇黛一陣冷笑,手在臉上一抹,露出了本來的容貌。
大太太一眼見到蘇黛,就好像是見到了鬼一般,啊的驚叫了一聲,向後倒去,本來一直不響的蘇洪托住了她的後背,“母親……”
大太太好半響才喘過這口氣來,指著蘇黛說道:“原來,原來你就是那個賤人留下的孽種,想不到你居然還活著,而且取得了如今的成就。”
蘇黛正坐在案後,冷笑著看著大太太,“柳夫人,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叫你了,是應該叫你母親,還是叫你大太太,或者是叫你柳夫人。說起來,好像依著倫理,我應該是叫你一聲母親才是吧?”
大太太道:“你個孽種,無論你叫我什麼,都是髒了我。”
蘇黛指著這座正殿說道:“那我就還叫你大太太吧,大太太,昔日你害死我的生母的時候,可曾經想過有這一天,你會成為我的階下之囚呢?”
大太太道:“我的確很後悔,不過後悔的並不是當初害死了那個狐狸精,而是當初一時心慈麵軟,沒有把你這個小孽種一起殺了,結果倒讓你反過頭一攻下了我們平南。蘇黛,就算我和你有深仇大恨,可是你父親一直在護著你吧,你就忍心奪他的城?”
蘇黛答道:“我並沒有奪我父親的城,我占了征東之後,倒是我父親幾次攻打我,如果不是我隻防守不進攻,恐怕平南城早已經陷落在我的手裏了。”
大太太道:“你還花言巧語嗎?你打下了征東城,占擁成州,如果你早一些向你父親表明身份,臣服於你父親,你父親又怎麼可能會死呢?”
這話倒真把蘇黛給說的愣住了。
是啊,她占了征東,占在成州,一直沒有想過要把征東和成州讓給蘇定邊,如果真的讓給他的話,以這幾地的實力,恐怕蘇定邊早已經占領了整個大陸了,又怎麼會死了呢?
蘇黛本來如同一隻充滿了氣的氣球,她誌得意滿,十幾年的屈辱,很可能便在占領了平南之後來還給大夫人,可是,大夫人的一句話,卻正說在了她的痛處。
自己真的做錯了嗎?沒有把平南城交給蘇定邊才造成了蘇定邊的死嗎?
蘇黛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蘇洪抱著大太太,也開始破口大罵,蔡蓉想要上去甩給蘇洪幾個耳光,可是碧珠的臉也是變的慘白。
白的毫無血色。
她們兩個之間畢竟曾經有那麼一段過往,就算是蘇洪是欺騙了她,可是處在碧珠的角度,她能忍心見蘇洪被打嗎?不過碧珠還是沒有說。
蘇黛看到了蔡蓉向前,懶洋洋的伸了伸手:“罷了,蔡姐姐,你把他們都壓下去吧,做幾道結界守住他們,別讓他們再出來了。也別虧待了他們。”
終究也是蘇黛的家人,蔡蓉也領命下朝,而瓊兒和張勳也跟了下去。
各處人手都繼續忙碌平南城內的一應事務,而蘇黛則叫上了碧珠,兩個人開始故地重遊。
這個候府啊,給了蘇黛和碧珠那麼多的慘痛的記憶,可是轉了一圈之後,她們又回到了這故地。
這假山,這樹,這池,這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蘇黛沿著老路,又回到了她的那處院落。
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橫在了院子裏。
蘇黛一掌把這把大鎖給切掉。
這個帶給她童年所有記憶的小院子裏,如今已經是雜草叢生,還有種種不知足的小花,可以看到螞蚱和蟋蟀,也有燕子落在屋頂。
院子裏的一棵樹已經枯掉了。
這個院子很可能從她走了之後就已經荒蕪了,再也沒有人住,也沒有人打理,所以落成了這樣的一副樣子。
推開門,一股黴味傳來。
一切都沒有變,所有的一切的擺設,仍然是蘇黛小時候的樣子,桌子上落了落落地一層土。
到了這個院子裏,蘇黛心中更是悲涼。
從幾個屋子裏穿了出來,看到了這個圍牆,她兒時常常跳進跳出這道圍牆。也是在這個牆外,蘇黛學會了周老先生的明月功,隻是不知道周老先生現在又如何了?
和碧珠二人縱出了圍牆,又看到這裏也是一片荒蕪了,和蘇黛的院子裏相差無幾。
難道,難道老先生也已經離開很久了嗎?
推開老先生的屋子,還有一把古琴,上麵也是落滿了灰塵,蘇黛捧出了古琴,擦拭幹淨,十指清彈,琴音錚錚,如圓月升騰,碧波浩淼,水聲陣陣,鳥語聲聲。
連碧珠都聽的入神了,許久,許久。
這首《聽月觀風曲》也是周老先生教的,隻是可惜,這麼多年以來,蘇黛隻顧著練習明月功,哪裏有什麼時間來修習聽月觀風曲呢?
如今思想起往事種種,琴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琴音自動從琴裏彈出。
蘇黛閉著眼睛,卻是兩行清淚落下。
正在流淚,突然聽到一陣掌聲響起。
蘇黛大驚,以她的玄功,被別人近到身前而不知不聞,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馬上跳了起來,結果卻看到在不遠處,立著一位老人。
不是周老先生,而是她身邊那個一直為她衝當軍師身份的老先生。
蘇黛抹了一把淚,“先生,原來是你。”
老先生一點頭,也不客氣,在蘇黛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十指輕彈,同樣的一曲《聽月觀風曲》從指尖流了出來。
蘇黛捂著嘴巴,瞪大了眼睛,等老先生彈完了,蘇黛衝上前,拉住了老先生的手:“周先生,原來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感覺你很熟悉,好像以前我們就在一起打過交道。”
老先生手在臉上一摸,同樣的一副臉皮給剖了下來,這是一張蘇黛看起來有些陌生的臉,蘇黛鬆了手,呆呆地看著老先生,老先生又從懷裏拿出了另外的一張臉皮,在臉上一遮,嘿嘿一笑:“蘇小姐,我問你,明月是幾時有的?”
老先生戴上了這副麵具之後,便又是周先生的模樣了。
蘇黛又拉住了老先生的手:“周先生,真的是你。你原來一直就在我的身邊,可是一直都未泄露自己的身份。”
周先生搖了搖頭,“蘇小姐,其實我也不姓周。隻是若幹年前,偶然來到平南,突然見兩大武聖起了衝突,其中之一正是你的父親蘇定邊,而另一個就是這個周先生,那時候你的母親都還沒有來到平南,蘇定邊重傷了周先生,他自己也受了傷,我趕來的時候,周先生隻有最後的一口氣,我想自己四處遊蕩無處為家,所以便取了他的臉皮,化裝成他,一直居住在這裏,而後來,你的父親雖然也起懷疑,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再對我動手,再後來,便是意外的發現了你。後來我在你的啟發之下,創立了明月功,本來想著你要領悟這門功法還要好長的時間,可是卻沒有想到你居然一觸便通,當真是奇才,後來你入玄京,我雖然不是你的師父,可是終究也放心不下,就一路跟隨,一直到你到了成州島上,我知道你將有大難,所以才潛入了角鬥營。助你一臂之力。”
蘇黛道:“老先生,其實我先前也就一直在想,您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可能還在角鬥營呢,恐怕按著角鬥營裏的規矩,早就已經被當成人肉靶子給殺死了,我懷疑您是一代世外高人,可是偏偏沒有敢於想您就是周老先生。”
周先生歎道:“世事風雲變幻,當初一個鬧學堂的小女娃,我又怎麼能想到你有今天的一番大的作為呢?”
蘇黛陪著一笑。
但是她心裏卻湧起了更多的疑竇,無法解除。
周老先生太神秘了,為什麼以他這麼高的玄力,居然不為任何的一方效力,反而隻是在自己的身邊為自己出力?
蘇黛的疑惑自然沒有逃出周老先生的眼睛,他哈哈一笑,隨後對蘇黛說道:“你是不是對我的身份很好奇?”
蘇黛點了點頭,說道:“老先生,我的確是有些好奇。”
老先生點頭說道:“這並不奇怪,換做任何的一個人,都會對我的身份表示好奇的。其實現在整個大陸已經又快要安定,又將是改朝換代,我告訴你也無防。先前你見過的我的幾張麵孔,都並不是我的真麵貌。”
“什麼,不是您的真麵貌?”蘇黛更是大吃了一驚。
“當然不是,你難道一直沒有想過我居然會創出這種明月功陰柔的功夫是因為什麼嗎?其實這才是我的本來的麵貌。”周老先生伸手一甩,臉上的這一張臉皮又掉了下來,露出了她本來的臉麵。
沒錯的,不是他,而是她!
周老先生居然是一個女人。她的頭發有些微白,可是臉上的肌膚看起來還很有彈性。
蘇黛分不出她的準卻年齡。
“您,您……”
“沒錯,我就是女的。這下你能理解為什麼我教給你的是明月功了吧?”
“是,我知道的,但是還有一點,我的師父——天地會的總舵主常風亭曾經教給我了一種玄功,叫做明月靈台經,為什麼我總感覺和明月功相仿?”
“嗬嗬。”老婆婆笑了一笑,仰天說 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其實明月功本來就出自雲月靈台經。而常風亭,是我的師侄。”
“什麼,是您的師侄,不太不可思議了。”
“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還有大伏龍寺的那個老和尚,其實他本來便是我的師兄,還有常風亭的師父。想當年,我的幾個師兄都愛我極深,而我又在他們幾個之間徘徊不定,終於有一天,我決定遠循他鄉,再不和人打交道,隻是想不到那之後,大師兄他到了伏龍寺出家,二師兄倒是接管了我們天地會……”
“你們天地會,那你……”
“我本來便老天地會總舵主的義女,所以才和他們稱兄論弟。其實這些年來,我雖然一直在外,可是心裏卻是始終無法清淨。而我的那兩個師兄,常風亭的師父接管了天地會,自然會反抗大玄;玄明空雖然明著是伏龍寺的住持,可是背地裏也是在反著大玄。不過這些事情也被大玄知道,所以才有了前些天伏龍寺的事情。那天你進了伏龍寺之後,我突然想到一計,找來了我昔日的一個侍從,讓他見到了大師兄,想要做出一場戲給大玄的人看,也可以借這個機會挑起大玄與四大公候之間的戰爭,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卻萬萬沒有想到,就是我的那一條計策,卻害了大師兄的命。”
蘇黛想到了那一天的情形,心中更是愧疚萬分:“婆婆,對不住,我想那天如果不是我在結界裏亂來,玄大師也不會去世。”
婆婆搖頭說道:“我都說過了,這是天意。天的意願,何人能夠抵擋?所以後來我才又是一步一步的保護著你,希望你可以為反大玄出一份力,而到了如今,你果然是做到了。不過,看到了這生靈塗炭,我突然也和你的想法一樣了。我要滅大玄,又為了什麼呢?為了建立一個虛無縹緲的盛世,而死了這麼多的百姓,我也是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