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刀客(3 / 3)

圓缺有些納悶,問:“大俠,你怎麼拿你的‘神’剖魚?”

雁來紅但笑不語。吃完魚後,他拍拍屁股站起身,仰天長歎一聲,道一句:“我走了。”然後就轉身走了。

看他走至一丈開外,圓缺忽然發現他的“神”還在火堆旁,便拾起劍,叫道:“大俠,你忘了你的‘神’!”

雁來紅沒有回頭,隻是傳來他的聲音:“你不是沒刀殺雞嗎,這刀就送給你了……”

圓缺又問:“大俠要去哪兒?”

雁來紅停下腳步,說道:“為了那幅畫,我自小苦練武功。最終畫拿回來了,可我的人生已經過去大半,錯失多少人間樂事。如今我命懸一線,不知何時就會見閻王去,在剩下的日子裏,我要好好享受人生。你們還年輕,聽我一句話——這世上沒有多少事是值得你去執著的。來這世上一遭,就要好好過,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於是,雁翎刀便留在了圓缺手裏。不過,圓缺沒有再用它殺雞,因為這些時日來,他能看出雁來紅對這刀深不可言表的感情。雁來紅舍棄這把刀,並非舍棄他的神,他中了毒,怕是不能再動刀,看著它隻會傷心吧?

太陽冉冉西沉,暮色蒼然了。天依舊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跳進溪水,洗去一身的汗。

成霸蹲在溪水裏,掬一捧水洗把臉,又搓了搓胳膊,嘴中道:“我們非得去江南嗎?”他回頭看在岸上坐著的圓缺,“我看,在這裏就挺好。”

豆子坐在一塊石頭上,一邊啃著一隻犁,一邊說道:“阿梨哥哥要回家,當然要去江南了。阿梨哥哥,什麼時候到杭州啊?”他似乎總惦記著杭州,還很愛吃梨。圓缺有時甚至在懷疑,當初豆子給他取名不是因為他正在吃梨,而是因為豆子自己喜歡吃梨,然後就把他當作了一隻梨。

回家,回三清觀……這些日子他也有些動搖了。自從出了高陽縣,至今已有一載半。由於帶了好多小孩子,路上總是很多事,拖拖拉拉難以前行。

此時,他對當初自己離開三清觀的事情也看清楚了許多。他不過是別人手裏的棋子,那些人在利用他。當中或許也包括三清觀的師祖、師叔伯,隻不過他們是被逼無奈的。或許,他回三清觀並非明智之舉,說不定會給三清觀帶去大麻煩。

“琴棋書畫”,究竟是什麼要緊的東西,讓東西南北各路人馬都來爭奪?棋譜那姓沈的主人又是誰?幾年來,他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擺著申屠尚友告訴他的那兩盤棋,有時甚至在夢裏,他都在擺那兩盤棋。

“誌心皈命禮。無上道寶當願眾生常侍天尊永脫輪回。無上經寶當願眾生生生世世,得聞正法。無上師寶當願眾生學最上乘不落邪見。”

溽暑,夜風抑,圓缺額頭鋪了一層薄汗。默誦完經文,轉頭看向身後。不遠處河邊上搭了幾個破爛的帳篷,帳篷外隻剩守夜的成霸和範大成。

他回過身,端坐,照著申屠尚友教給他的口訣修煉。他隻是靜靜坐著,看來就像是在打坐。不多時,他頭上的那層汗竟凝成一層霜。他發覺近來練功時,雖然身上變得寒冷,但已經不像剛開始時那樣般難耐。

練完一通後,圓缺起身向帳篷那邊走去。成霸和範大成似乎已經睡著,圓缺便在他們旁邊悄悄躺下。

這時,範大成哼哼一聲,醒了過來,埋怨道:“這天真夠熱的。”

圓缺頭上那層霜已化,像是出了一頭汗。

“圓缺,你到底想好沒有,去不去江南啊?”範大成問道。圓缺仰躺著,睜眼望著星空,沒有作答。範大成見了,撇撇嘴,閉上眼,翻過身去接著睡。

“駕!”

一陣嘈雜的馬蹄聲……三人同時驚起。

“出什麼事了?”成霸連忙跳起身,走到圓缺和範大成身邊,向河對岸看去。他神色一變,叫:“啊呀,怎麼像是搶匪啊!”

隻見一片火光,然後一片馬蹄踏水聲,一群搶匪來到河這邊。圓缺等人將幾個小孩子護在身後,搶匪騎著馬圍著他們打轉。他們似乎已經搶了很多東西,食物、財物、女人。

“二當家,你看那幾個小毛孩,賣了倒能值幾個錢。”一個尖臉猴腮的人嚷道。

那二當家點點頭:“嗯,逮住他們。”

幾個手中沒有“勝利品”的匪人便向圓缺他們衝來。圓缺、範大成幾人擋住揮來的刀槍、馬鞭,極力護住身後的小孩。

“臭小子,敢擋大爺的財路!”那二當家罵一句,驅馬衝了過來。

圓缺伸手抓住他揮來的鞭子,鞭子自手心過虎口,甩至手背,劃出一條血痕。頓時手掌滲出血來,順著鞭子流下。他握住鞭子使勁一拉,將那人拉下馬來。

那人站穩身子,哂笑道:“好小子,有兩下。”說罷,他跳上前來與圓缺近身搏鬥。

此人勇猛有力,腳力甚強,手腳敏捷,功夫還算了得,圓缺一直小心應付。他還不斷用言語激圓缺,想讓圓缺分心。還好圓缺打了這麼多年坐,念了這麼多年經,已經能做到心無雜念,任別人怎樣花言巧語,惡言相向,他都不會心動。

圓缺剛躲過踢來的一腳,那人又一個墊步,一掌劈來,當中夾著勁風。圓缺知道,那必是內力使然,這讓他有些意外。因為這幾年跟人打架從未有拚內力的,他也不知自己應該怎樣應付,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應付得了。

當那人緊接著又一掌打在圓缺胸口時,怪事發生了……

圓缺沒有跌出去,那人的手像是粘在他身上,拿不下來。見狀,那人著急了。看著他掙紮,圓缺也奇了怪。

“冷!冷……凍死我了……”那人聲音顫抖著,艱難地說道。

正直暑天,如何會冷呢?其他人都停下手來,看著兩人。很快,他們明白了他為何要喊冷。因為他那隻在圓缺胸口的手上結出了一層霜來,冒著寒氣……

眼看就要從他手上波及到身上,忽聽一個粗獷的聲音一聲斷喝:“放開他!”隻見一個精壯的漢子手中抓著豆子,麵向圓缺。

“阿梨哥哥!”豆子哭喊道。

圓缺見情形,急忙伸手去推開那人的手,卻死活推不開。這時,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對那人說道:“你別用力!”

那人哪敢不從,忙卸去身上的力。果然,圓缺再一推,便將他推了出去。可這一來,圓缺感到心口一陣猛烈的疼痛,他難耐的低叫一聲。看來,他駕馭不了自己的內力。

“我的手!啊……”那人慘叫起來,那隻手怕是很難保住了。扶住他的一些人朝那抓著豆子的漢子叫道:“大當家,給二當家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