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幾點腳步聲,戰戰兢兢走進來一個小廝,正要稟報,堂內守在門邊一個執事之人便低聲罵道:“三位宿領在商議要事,誰允許你進來的!”
“不,不是。”那幾個人結巴著,指了門外,“是,是他們。”
執事的向門口望去,隻見進來一位紅衣少女,其後乃一著寶藍色衣衫中年男子,一少年,和兩少女。這紅衣少女,十一二歲的年紀,長相嬌甜尚存孩童的稚態,眼中卻透著不尋常的狠厲,讓人感覺就是頑皮倔強得叫大人沒轍的男孩兒。
堂上所坐有三人,一位長須老者、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婦人,想來便是那三位宿領。那老者問道:“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本堂?”
紅衣少女並不答話,清冷的目光直視著那三人。
主子未動怒,門邊執事已經開罵:“鬥宿領問話,為何不答?”
這時候,藍衣男子舉步上前,微微一笑,看著堂上之人叫道:“鬥木獬,女土蝠,虛日鼠。”
開始見是那紅衣少女為首,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倒不曾細看後麵之人。三人略一遲疑,看清了來人,站起抱拳施禮:“倪堂主。”可不正是蒼龍堂堂主——倪汝鬆。
說罷,三人又甚感不對,皆看向那紅衣少女。直見少女徑自向堂上走來,走至三人跟前站住。三位長者自覺地退到了一邊,退下後心中忽感納悶——為何要退呢。三人看看倪汝鬆,於是又將倪汝鬆讓至上首。後見倪汝鬆也十分謙讓那少女,三人心裏也算是有了些安慰。
紅衣少女轉身坐下,兩泓寒眸環掃堂下,眼神淩厲,目光所觸,所有人心中皆一顫,紛紛低眉垂首。又見那青衣少年自劍囊中取出一柄劍,遞與紅衣少女。她起身舉起那柄劍,頓時閃耀出聖華光芒。
“天之淚!”眾人駭然。
她眼中精光一閃,朗聲道:“玄武分野,鬥、女、虛三宿聽令!”
堂下之人紛紛下跪,“玄武分野聽教主令!”見天之淚如見教主。
山林間,一少年奔跑於樹石間。隻見他上躥下跳,步履輕盈,身手敏捷。他抬頭仰望,不時舉起手中彈弓射向天空。一隻鷓鴣鳥箭一般在樹枝間閃過,次次射空。一聲“鉤輈格磔”,那鳥飛出了山林,少年跟著縱身躍下,雙眼緊盯小鳥向前衝去。鳥在頭頂飛,少年在山下道路上飛奔。急急繞過一個彎,前麵似乎有人……
少年急忙將目光從天空收回向前方看去。眼前是一個紅色的背影,而腳下已經收不住……就在他要撞上去時,紅色的身影倏地轉過身來,他隻覺有一道寒光射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卻已經狠狠撞了上去,來不及叫一聲,便與她一同倒下。
霎時,他看見一雙不容人逼近的黑眸——透著點寒意、冷漠與驚訝。頓時感覺自己仿佛一腳踏空,陷入一個黑暗無底的深淵,一直往下墜落,沒有盡頭……
道旁,倪汝鬆、青靂子聽得異響都轉身看過來,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整座山似乎都為之一顫。說時遲,那時快,隻聽“鏘”的一聲,青靂子拔長劍,劈斷一根毛竹。倪汝鬆驚覺,運力拍出一掌,順勢將竹子推出去。
隻見那竹子畫地而飛,擦出簌簌聲,穿過赤瀾身下。少年依舊睜大著眼看著她,見她側過頭去,右手食指與中指點向身下劃過的竹子,一用勁,自己被她推著又站了起來。不待二人站穩,便聽一聲巨響,那根竹子撞擊到山壁上,四分八裂。
少年怔怔地看著那些碎竹,心裏不禁驚歎,心想要是有了這功夫,劈柴都不費勁了。從碎竹上收回目光,正撞上對方冰冷的目光,不禁打個寒戰。但仍是頂著那寒冷的目光看著她,大概是憑著一點男子漢的好勝心理和自尊。
細看這小少年,與赤瀾一般高——確切來說比她矮一點,想來也就十歲出頭。身穿一件褪了色已經發白的靛色衣裳,腳踏道鞋——大概是山上的道觀布澤施恩,送給窮人家孩子的。但就其適才奔跑之快,卻也不尋常。
這少年很快就挪開目光,二話不說,邁腿就要往前跑。一腳還未著地,對麵小姑娘便伸手將他擋了回來,那力道讓他連退兩步才站穩。然後,兩人直勾勾的對望著,誰也不說話。
倪汝鬆看看這光景,便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孩子,換條路走好不好?”
少年仰頭看看倪汝鬆,問:“為什麼?”那神情說不出是憨,還是頑劣。
“唔……”倪汝鬆看看少年,又看向赤瀾。
少年見情形,也看向赤瀾,問道:“是她不讓我從這走嗎?”
倪汝鬆:“呃——”
少年與赤瀾又對視一陣,忽然轉身走了。這下,倪汝鬆反倒愣了一下。
走了兩步,少年忽然回過頭來,看了看轉過頭又接著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一眼,忽然一笑,然後拐了彎,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小姐。”倪汝鬆輕喚一聲。
赤瀾回過神,轉身與其他人走進路邊山林內。
不多時,從反方向行來一隊人馬,旗上書“飛鷹”二字,領頭乃一髯須大漢。他看看前方,又四下張望一番,說道:“大家提高警惕!”
點點馬蹄聲,沉緩的車軲轆聲,隊伍慢慢的行走著。不定的山風,吹得山林間樹木沙沙作響,不知名的鳥兒不經意間一聲長鳴。細細的竹葉,漱漱的落下……
突然,聞得一聲轟響。隊伍停下來,大夥紛紛向山上望去,隻見巨石亂下,砸於隊尾,像是要堵住隊伍的後路。隊伍一下就亂了,眾人慌忙向前奔跑。
髯須大漢勒馬在原地打轉,叫道:“不要慌亂!”瞥了一眼前方路麵,覺出異樣,急忙定眼仔細看,忙吼道:“前方有陷阱!”
話音剛落,衝在最前的馬匹前蹄一落地便往下陷,而後整個路麵往下塌。眾人隻顧躲那些石塊,哪顧得腳下,一個勁往前衝。但見大批人馬跌入陷阱,血肉橫飛。一下子,趟子手折了一半。
原來,那時赤瀾與少年倒下之處是個兩丈寬、二人高的大坑,坑底插滿了削尖的竹片,難怪當時大家會那樣緊張。掉下去的人中,有身手好的踏著他人的屍體,或踩著空當處跳出了深坑,但大多數是斃了命。
此時,又聞一陣呼喊聲。兩邊埋伏具出,與剩餘的人手打起來。一個紅衣少女則徑直走至髯須大漢跟前。漢子見了,握緊手中的青龍戟,圓睜環眼,倒豎鋼髯,一聲斷喝:“哼!黃口小兒,也敢劫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