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有些猶豫,畢竟這裏是貧民窟,直到顧斯年保證會及時清理賬單,電話那邊才應了聲。掛了電話,顧斯年不禁有些懊惱,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衝動了?管好自己就行了,還管別人的閑事,難道是那聲“姐姐”,讓自己想起了國內年齡相仿的弟弟?顧斯年笑了笑,今天的自己,怎麼這麼感性?
救護車來的很快,因為保證了會清理賬單,顧斯年跟著上了救護車,蘇懷信不放心,也俯身跟著上了車。
“我總不能看著他死在我麵前。”顧斯年不自在地解釋了一句,蘇懷信溫和的笑了笑,“我明白。”隨即看向男孩,醫護人員正在給男孩進行急救措施,情況不容樂觀。
到了醫院,因為情況緊急,很快就被安排了手術室,顧斯年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門外的搶救燈閃的人心煩意亂,“我出去透透氣”,顧斯年飛快的逃出了房間。
坐在醫院小公園的椅子上,顧斯年才覺得胸口的憋悶好多了,再在裏邊多呆一秒,估計自己就要瘋了。
那個閃爍的令人心驚肉跳的紅燈,顧斯年不是第一次見了。
上一次,還是在綿城,她隻有14歲,剛剛放學回家,趙阿姨就告訴自己媽媽被送到了醫院,等趕到了醫院,看到的隻有紅的刺眼的搶救燈。
那個時候的顧斯年還沒有學會堅強,還不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所以當那個叫連靜閑的女人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假惺惺地安慰自己的時候,顧斯年就像豎起了全身利刺的小刺蝟,狠狠地回絕了她。具體回了那女人什麼,這麼久了也記不太清了,肯定是一些幼稚卻又傷人的話語。不過,當時那個女人氣炸了但是又要在父親麵前拚命忍住的豬肝臉色,倒是讓顧斯年心裏好受了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跳躍的紅色終於消失了,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了。因為坐了太久,顧斯年剛站起來就跌坐在了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她沒有聽到醫生說了什麼,隻看到他搖了搖頭,說了些什麼,然後就離開了。依稀記得當時父親的神情有些古怪,好像有些驚訝或是憤怒,唯獨沒有難過,隻是當時的自己還看不懂也不會去在意。
媽媽被推了出來,隻是不會動了,也不會笑了,更不會溫柔的把自己抱在懷裏。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冷,顧斯年使勁抱著媽媽,媽媽一定很冷,媽媽一直怕冷,顧斯年想給媽媽暖一暖,可是,懷裏越來越僵硬的身體讓顧斯年越發慌了神,她不敢想,她害怕,媽媽就這樣離開了?媽媽怎麼能離開呢?媽媽最愛小年了,怎麼會舍得就這樣離開呢?隻是,好好的怎麼會就變成這樣了呢?以後,誰會監督自己吃早餐?誰會來給自己搭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誰會在睡前給自己溫柔地唱“我的寶貝”?誰還會擁抱自己,一身淡淡的薔薇花香?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自己叫一聲“媽媽”……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差點被回憶的浪潮淹沒的顧斯年。
這麼多年,顧斯年都不敢回憶這段往事,她怕自己會崩潰,沒想到今天又想起了,也幸好被電話打斷,是蘇懷信打來的,整理了一下心情。
“喂,怎麼了?”
“手術結束了。”
“好。”
往回走的路上,顧斯年其實內心很抗拒,她怕等她回去,看到和當年一樣的場景。
趕到手術室門外,隻有蘇懷信一個人等著,“手術很順利,已經轉到病房了,醫生說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需要觀測,我們去病房看看吧”,舒了一口氣,顧斯年跟著去了病房。
站在病房外向裏看,有醫護人員正在男孩身上插了大大小小的管子,男孩身上已經清理幹淨,換上了寬大的病號服。
顧斯年此時才看清了男孩的長相,之前聽到他說中文以為是中國人,現在發現他應該是個混血兒,不過中國人的相貌特征倒是更多一些。
他的容貌很清秀,可能因為營養不良,整個人小小的,看起來孱弱不堪,皮膚白皙的嚇人,青藍色的血管看的一清二楚,臉型輪廓偏瘦和骨感,整體比較立體化,一雙劍眉掩在劉海下,平添了幾分英氣,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小小的身體竟也透出了一股堅韌。
簡單問了問男孩的情況,顧斯年就去繳費了,蘇懷信則留下來,詢問了一下後續的治療,因為不知道男孩的身份信息,費了點周折,顧斯年聯係了警方,還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等顧斯年回來後,兩人沒有過多停留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