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章伸手拭去墨酣臉頰上的淚水，隻是這邊還沒抹去，那邊又流了下來。
“姐姐，我曉得你這些話都是說給我聽的，我都能明白這一去前路艱險渺茫，你又何必哄我呢？”墨酣撐起半邊身子看向雲章。
雲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輕歎了一聲說道：“我有時真的很羨慕你們。你是個樂天知命隨遇而安的性子，不爭不搶、順勢而為。妙翠待人待事都是一腔熱血都撲上去，不計得失利弊。杜若姐姐是個孤傲的脾氣，隻與相得的人來往，對其餘人都有些愛答不理。我卻矛盾得很，處處患得患失。不想與人勾心鬥角，卻又怕一無所得；不想與人逢迎，卻又怕得罪了別人；既想要遇到知心人，又不敢對人付出全部心血。我一介凡人，思前想後灑脫不得，也就隻能為這些事情所累。”
墨酣默默地探出手，握住了雲章的手，將手中的熱量傳遞給她。
“相信我能處理好這些，畢竟媽媽也說我是最得她真傳的那人不是麼？”雲章反手握住墨酣，既是給她信心，也是給自己信心。
“人活一世總是要這麼走下去，無論好壞，活得恣意又何管其他呢？我們都懂得怎麼一麵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不被人挑了錯去，一麵讓自己更暢快些對得起自己的心也就足夠了。”墨酣輕聲地說道，“人事能夠盡到的事情我們皆做了，餘下的就是命裏老天爺給不給了。”
兩人又在一起互相囑咐了許多事情，一直說到起床吃完早飯後。汪家的人過來取走了一夜未歸的青萍和丹青留下的物什，告訴雲章三人且先收拾著隔日去揚州，給了墨酣兩副金頭麵，又與杜若商談好一應銀錢身契的交易。
蕭家這一趟是大贏家，三個去了新來的巡鹽禦史家中，一個留在了汪家，還有一個歸了浙江都司都指揮使的次子。偏偏還有那一個……
在陶梁兩個嬤嬤眼裏，墨酣本來與其他人一樣過關斬將終於進了汪家的門，卻灰溜溜地回去了。風荷一大早打聽來的消息是其他家當晚沒有被賓客選中的都被汪家留下了，一起回揚州。要真是如此，墨酣就是唯一一個落了選的，其中有什麼問題還是要留心的。隻是她們倆也覺得這事在墨酣的麵子上和心裏都有那麼一道檻，又加上姐妹離別，隻好先不提這件傷她心的事情，把裏頭緣故放著等回去了再盤問。
來時的幾車人回去了隻有六個，汪家差遣了一輛大馬車就連人帶東西都能裝下了。
送別的時候青萍和丹青也沒有出現。墨酣上車時一步一回頭，眼中湧出了淚花，又想到答應了雲章以後要更加堅強，努力地克製自己不要把眼淚滴出眼眶。
這一別，就是此生難再見。這個時代沒有手機電話短信，沒有飛機高鐵汽車，連通信都麻煩得不行。揚州與南京曾經在墨酣眼裏不過是三四個小時的距離，現在卻是要坐著最高級的馬車也要四五天才能到，趕著牛車甚至步行的普通人連這個距離都是一生都無法邁出的距離。
她會讓自己更加強大，讓遠方的人放心。
雲章看著墨酣她們上了馬車離去，扭過頭擋住了熏紅的眼圈。書涵也似感受到了這股離愁別緒，默默地立在邊上並不開口。紫玉倒是背過身就有些興致昂揚，拉著兩人也要收拾起行李來。
“我們是個什麼章程都還不曉得呢，急著這個做甚，先等著他們來知會吧。”雲章的口氣有些不善。
“那你們且自己姐妹情深、感懷身世吧，我就不奉陪了。”紫玉瀟灑地轉身離去。
雲章和書涵對看了一眼，垂首陷入深思。
總歸，生活還要繼續，能活成什麼樣，也是個人種下的因，也是個人要收的果。